【陕西临渭曹改良陕西临渭崔继承】原创//伯父的家国情怀 / 开普饭

2020第295期总第1274期

伯父的家国情怀

崔继承叙述曹改良整理

（五）

解放战争后期，伯父由于身体伤残，无法再在一线参与指挥作战，二野首长非常关心体谅他，就一直安排他搞部队后勤保障工作。建国后，中央军委以伯父所在的二野领导层为主体，组建了西南大軍区。后因二野司令员刘伯承奉命去南京主办軍校，贺龙任了軍区司令员，邓小平任政委，伯父先后任后勤部参谋长、副主任、顾问等职。一直工作到1981年11月年滿70岁时，才以老红軍、正軍职级别离休。

解放后，从我记事起，伯父只回过三次家，平均十年一次。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时间不长，唯恐误了工作大事。而委托伯母与儿子丶女儿代他经常回家探望年迈的爷爷，已成常态。他几乎把整个身心丶精力都扑在了部队后勤建设上。那时西藏軍区仍归西南大軍区统管，由于当时交通相当困难，后又发生中印边境反击战，后勤保障工作非常艰辛。但他坚持拖着病体，翻雪山，上高原，为国尽忠。深受基层干部战士拥戴。可在这30多年里，不管工作多忙，事情再多，伯父坚持每月给爷爷邮寄15块钱聊表孝心之事，基本从没间断过，被村邻们传为佳话。要知道在那个年月，15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且几十年没有间断的孝心真的难得！

爷爷也是个读书明礼之人。儿子在外跟共产党干公事、大事，当长辈的也要给儿子长脸，跟党走不能落后。从第一个组织互助组丶到高级社带头入社交出土地、牲畜、农具，再到公社化，爷爷都积极响应，走在前干在先。从他带头建立了"明星互助组"，到成立人民公社，大队的名称也被定名叫"明星大队"。这一叫就是几十年，现仍叫明星村。

爷爷唯一的难处是老来孤独。自奶奶几十年前惨故后，爷爷再没续过弦。艰难的一人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了几个儿女。如何赡养好老人、以回报老人的养育之恩，使老人有一个幸福的晚年，这是父辈们放不下的一大心事。那时，我伯父全家一直在重庆(后转成都住在贺龙修建的澎家花園将軍楼)，我父亲在伯父影响下解放前也参加了贺龙的部队，建国后我全家随父亲在北京居住(父亲在解放军总軍械部任职。后亦离休)。就剩爷爷一人在老家，独自过活，生活多有不便，伯父丶父亲都难以放心。其间，为了爷爷享受家人团聚丶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爷爷先后被两个儿子分别接去，想让老人常住。但都因爷爷故土难离，故友难忘，思乡心切，住不到三两个月就闹着要回老家。伯父丶父亲公务繁忙，忠孝难以两全，为了陪伴丶照顾爷爷，不使老人孤独，我在孙辈中排行老大，也特别受疼爱，陪伴爷爷之事自然落到我的肩上。于是，我从6岁起就按照伯父丶父亲安排，离开京城父母身边，留在老家陪伴爷爷，与爷爷朝夕相处，跟着爷爷学干农活，学做饭，听爷爷讲故事，说笑话，一老一小，其乐融融。

1963年我初中毕业，已到了决定人生命运的重要关口。这时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临：国家为了提高部队兵员素质，加强部队建设，苐一次直接从初高中应届毕业生中征技朮兵。我满怀希望的报了名，而且体检政审都过了关，但爷爷咋都不舍得让我走，伯父和父母亲也都组成了“统一战线”，同意爷爷让我到村小学当民办教师的安排(后来才知爷爷怕我不安心守家，为了留住我私自找人做工作办的)，说父辈他们尽忠失孝，我是家里孙辈的男子汉，应有付出与担当。面对长辈的执拗，我只能违心的放弃了入伍当兵丶闯荡天涯丶象父辈一样干点事业的打算，留在村小学任教。这一教就是六、七年。直到70年初春爷爷不在后，年底我才主动辞去民办教师之职，回大队先后担任团支书丶党支部书记。1974年4月转干任原公社党委委员丶革委会副主任。这是后话。

70年春节，年迈的爷爷突患重病，虽然医生医术使尽，但仍未见好转。他老人家自知将不久人世，叫我多次分别给伯父和父亲连续发加急电报，想与两个儿子见上一面，以做最后的诀别。但直到88岁的爷爷在切切盼望一个多月后去世，伯父都未见回音，更未能赶回家见上老人最后一面。直到办完爷爷丧事后月余，伯父才邮寄了300元钱，并给我写了封短信，信中说：“你作为孙子，你替我们当儿子的给老人尽了孝道，误了自已喜欢的事业，影响了前程，我们深感对不起你，更要谢谢你。自古尽忠难以尽孝，你以后就明白了"。我们家人都知道伯父很爱爷爷，父子俩感情极深，这次生离死别丶丧葬大事都回不来，肯定是遇到了大事。但伯父到底遇到了什么大事竟然难以分身与爷爷诀别，连伯母她们都没回来，我们都很困惑难解。急于想弄个明白。我在小学任教走不开，我姑姑便偷偷让他大儿子（即我的表兄）去了趟重庆打探大舅舅的消息。此时伯父已病魔缠身，整日靠吸氧活命。爷爷病、丧之噩耗，辗转传到伯父手中时，早已时过境迁，况且伯父已身不由己，只能遥表哀思，以慰爷爷在天之灵。对伯父一家的遭遇，我们十分悲愤，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祈愿这一页早日过去，伯父一家苦尽甘来。

历史毕竟是公正的。我利用72年春节假期去成都看望老人，与伯父相处了十多天，才明白了一些内情。我从与伯父的谈话中隐隐感到伯父的难言之隐，但他仍坚信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他底气十足的对我说：“这么大的共产党组织，凭几个小鬼大鬼闹事，真共产党有的是力量，他们翻不了天！”此后伯父由于身体原因，一直再未回过生他养他丶梦牵魂绕的故乡。直到85年冬伯父去世，我和父母全家丶姑姑全家去成都与伯父作最后的诀别，送伯父最后的一程。我当时还多了一个身份一伯父原籍原县委组织部代表。因我时任原线王乡党委书记，之前曾在县委组织部工作六年，向县委请假时，受委托并代表县委组织部参加葬礼。在遗体告别仪式上，我望着伯父瘦削但依然坚毅的遗容，想着从此将与家人引为骄傲自豪的伯父阴阳两隔，此生将再也不能相见，我不禁悲从中来，泪如泉涌。按照伯父生前遗嘱，未开追悼会。只举行了简单的、但人数众多、场面非常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骨灰的一半安葬在成都磨盘山陵园，他后半生一直生活战斗的地方，他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另一半在开春后，由伯母亲自送回老家，安葬在爷爷的墓旁。父子俩终于在阴间相聚，以弥补在人世间聚少离多丶侍奉不周的缺憾。伯父的一生，正如成都軍区后勤部在<讣告﹥中定论的那样: "崔治堂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无产阶级的忠诚战士，我党优秀的地下工作者，我軍优秀的军事、后勤工作领导干部。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艰苦奋斗的一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

伯父，终于画上了他人生五十年戍马生涯最圆满的句号！他留下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将使我们子孙后代享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