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不住苏轼都得完,小角色策划乌台诗案,朝中大臣联手捞人善后

公元1079年,北宋新党、旧党之间的斗争已趋于白热化。王安石罢相在家,新法仍在推行。

苏轼毫无疑问是反对变法的,不过地方任职的他远离朝堂,似乎不会被卷入漩涡中心。

东坡赏砚图

可就在这年乌台诗案突然爆发!牵扯众多大人物不说苏轼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

更诡异的是无论变法或守旧,平日里积怨甚深的大臣们居然默契配合,联手救人。

一、乌台诗案

宋朝文化氛围素来以宽松闻名,因文获罪不能说没有,但基本都是偶发个例。

苏轼所处年代之前宋朝仅有一次文字狱记录,而且还是很难喊冤的那种。

简单来说就是宋仁宗年间有个叫王益柔的官员,饭局上喝醉后作《傲歌》曰:

“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圣驱为奴。”

轻慢皇帝还侮辱圣人,古代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但王益柔最后只是贬谪了事甚至没被罢官。

如此自由的气氛下文人墨客对朝政发牢骚实属正常,1079年3月苏轼调任湖州。

按惯例他作《湖州谢上表》上疏皇帝,其实也就是例行公事,写上几句皇恩浩荡诚惶诚恐之类的话。

出问题的是文章的最后几句:

“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在当时大环境下,“生事”“新进”两个词是具有特殊含义的。

王安石主持变法时曾和司马光进行激烈辩论,司马光攻击新法都是瞎折腾,即所谓的“生事”。

宰相发话了,旧党上下纷纷引用。很长时间内“生事”专门代指乱政害民。

相比之下“新进”这个词还是苏轼发明的,他在上疏中提到王安石提拔了很多品德败坏却支持变法的新进官员。

苏轼虽没有位极人臣但架不住名声大,明星效应下“新进”很快变成了攻击他人道德的专用词汇。

根据《乌台诗案实录》记载,这份上表送到御史台后很快被人小题大做。

具体操作的是几个后世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监察御史里行何正臣率先发难,据此上奏皇帝。

当然仅仅凭着几句话给大臣定罪在宋朝是不可能的。

于是监察御史里行舒亶又找了当时公开刊印的《元丰续添苏子瞻学士钱塘集》,接下来几乎一抓一个准。

苏轼反对变法的态度是公开的,诗词歌赋中多有作品表达此类意向。

关键此时王安石已经在旧党的压力下罢官还乡,宋神宗正在亲自推动变法。

这个时间节点上你反对变法就是反对皇帝,反对皇帝也就算了你还作词赋诗嬉笑怒骂,简直大逆不道!

国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正是抓住此要害在宋神宗面前给苏轼定性为:

“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复人臣之节。”

换言之,我们不是因为你提反对意见才针对你,你的问题是欺君!

宋神宗深感问题严重,马上下旨召苏轼进京说明情况。

任何事和皇帝沾上边都会很麻烦,这也是后来营救苏轼如此艰难的重要原因。

罪名就这么罗织出来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新党对旧党发起的反击。

这里还有个问题,苏轼名气不小官位却不算太高,拿他开刀这步棋影响恶劣好像又没什么大用。

为什么这么做?要想理解其中的逻辑,我们必须先对神宗年间新、旧党争的态势进行简单回顾。

首先,宋神宗是始终坚定支持变法的。

这种支持是摆在明面上的,朝堂上的争论拉偏架不说,还顶着巨大压力先后罢退司马光、吕公著等重量级官员。

其次,守旧派的势力远远超过变法派。

即便有着皇帝的支持,新党仍然不能完全掌控朝局,王安石先后两次罢相就是最好的例证。

所以朝堂上的格局可以简单理解为宋神宗联合新党对抗旧党,双方势均力敌。

二、共识

1076年王安石第二次罢相,这对新党来说无疑是沉重打击。

旧党也没取得胜利,皇帝亲自上阵主持变法,暂时维系了朝堂原有的格局。

激烈党争下新党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机会发起反击。

苏轼官虽不大却以文采和诸多旧党大臣交往甚密,这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从乌台诗案后来的发展你很容易发现端倪。

苏轼进了大牢后马上就全招了,因为很多词句确实没法抵赖,然后案件自然而然就牵扯到了很多人。

到了当年9月,与苏轼牵扯不清的大臣名单已经到了39人。

比较有名的例如司马光、苏辙、曾巩、黄庭坚、王诜等等,如果全部处理甚至可能动摇宋朝的统治基础。

问题的关键在于策划乌台诗案的到底是何正臣、舒亶等几个小人物,还是他们背后的皇帝?

乌台诗案

从现存史料推测,宋神宗初期应该是不知情的,而且他也没理由砸自己的天下。

据《乌台诗案实录》记载,苏轼招供后神宗甚至怀疑御史台是否屈打成招。

御史台显然想故意激怒皇帝,回答道:

“苏轼名高当时,不敢用刑。”

欺君这么严重的罪名不用刑你就招了,是不是背后还有隐情想避重就轻?

宋神宗勃然大怒要求严查,但之后又没有直接过问导致短时间内牵扯进大批重臣。

从案件的演变来看如果真是皇帝主谋,很容易就能将打击人选控制在合理范围。

因此我认为不管从哪个角度,乌台诗案都可以定义为由御史台几个小人物策划,试图利用神宗对旧党进行的大清算。

如果守旧派领袖人物全被干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人自危下营救苏轼是不惜代价的!

先不说各地官员联名上书,甚至连早已退休的前朝大臣,如范镇、张方平等都纷纷出动。

到了10月,苏轼任职过的杭州、密州、徐州民众也被发动起来为其焚香祈福。

旧党的激烈反应并不奇怪,诡异的是新党诸多大人物也开始为他四处活动。

这也是我判断宋神宗并非案件主谋的重要原因,御史台想清算旧党,却打破了朝堂中不可言喻的共识!

历朝历代都有党争,不管是唐朝还是明朝可谓你死我活,与之相比宋朝真称得上君子之争了。

双方不管意见分歧多大,失败方的下场无非贬谪,罢官都已经算很严重了。

难道说宋朝的读书人就特别高尚吗?显然不是。《宋论》曾提到赵匡胤祖训: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这套规则最重要的作用是托底,避免零和博弈。也就是说不管朝堂斗争多激烈你也无法置人于死地。

既然不能斩草除根,那下起手来当然要再三考虑,你怎么保证对方不会东山再起?

做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龙川别志》中提到过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宋仁宗时期有个叫晁仲约的地方官为了不让盗贼入境,居然拿酒菜去犒劳他们。

事情传到朝廷大臣富弼坚决主张将其处死,范仲淹急了,劝道:

“轻导人主以诛戮臣下,他日手滑,虽吾辈亦未敢自保也。”

道理是相同的,旧党遍布天下你今天大开杀戒,以后他们得势怎么办?

御史台几个小人物想在朝堂上掀桌子,新党第一个不同意。

这不是把大家往死路上推吗?保不住苏轼众怒之下谁能独善其身?早晚都要完。

《乌台诗案实录》记载王安石的儿女亲家宰相吴充首先出面劝谏:

“陛下以尧舜为法,不能容纳一苏轼何也?”

卧病在床的太皇太后曹氏也站了出来道:

“昔仁宗策贤归,喜甚,盖轼、辙也,而杀之可乎?”

甚至连赋闲在家的王安石也亲自下场为苏轼奔走,上疏曰:

“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看出其中的深意了吗?没有人和皇帝纠结苏轼到底有没有欺君,他们都只强调一件事,本朝不杀士大夫。

当时为苏轼奔走的还有后来的新党铁血宰相章惇,他也因此受益,多年后卷入皇位争夺失败也不过罢官了事。

三、诗家之幸

天下群情汹汹,御史台还不放弃。《石林诗话》记载他们摘抄诗句:

“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

并据此向皇帝报告说苏轼想谋反,理由是文章中提到了蛰龙,显然有不臣之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宋神宗已经彻底反应了过来,他冷冷道:

“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

这是乌台诗案的转折点,很快苏轼被放了出来,贬官至黄州结案。

宋朝党争,贬官是可以接受的,事情闹得这么严重大臣当然也要给皇帝台阶下。

于是苏轼去了黄州当官,这是他个人的不幸,却是诗家的大幸。

黄州条件粗陋,逆境中他寄意于佛道,更多的开始接触民间百态,青山秀水。

东坡居士由此而始,《赤壁怀古》等千古名作也因此诞生。

或者苏轼本来就不属于官场,黄州词《定风波》也许更能表达这种态度。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参考资料:

《宋论》

《龙川别志》

《石林诗话》

《湖州谢上表》

《乌台诗案实录》

《元丰续添苏子瞻学士钱塘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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