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要东西方比较

摘自拙著《发现文明》，接前 3，东西方历史简要对比

由于今天领先全球的文明板块是欧洲，自近代欧洲也称为“西方”，后来西方称为现代化发达国家的代称，所以，中国知识分子总是拿西方与中国相比。那么，我们就从深层次再简单比较一下东西方，免得流入目光短浅。

东亚与整个欧洲大小差不多。假如仅只比较东亚与西方，拿一张中国汉朝与罗马帝国的地图可以看出，中西方就地理地缘都非常不同。

从地理上，欧洲是一个被海洋环抱、被大河纵横切割富含水分的大洲，航海和渔业从一开始就是欧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东亚则更多属于一个相对闭塞的陆地，农业才是东亚的核心。从地缘上，欧洲处于非常优越的地位，隔岸与旧石器时代的非洲是紧邻，新石器时代则与最发达的中东是紧邻，所以从一开始这种分别就导致了东西方两地的文化与经济差异，也导致了完全不同的命运。

图：欧洲气候类型。（地理沙龙）

罗马帝国的中央是大海与岛屿，地中海就是罗马帝国的内湖，埃及成为罗马帝国的行省，所以，海盗与商人最终导致了特殊的欧洲重商主义以及民主的法律化社会不是意外。基本同时的汉朝核心是农田与山峦，稳定的农居生活使东亚人重道德人情而排斥商贸行业。罗马接受的希腊精神是自由的商业贸易与契约精神。另外，欧洲的多水是另外一个潜在的优越条件，因为它提供了农业时代最快的交通交流工具。

从希腊到罗马，这些欧洲早期的核心都在海岛之上，而中国地区的首都长期却位于远离大海的大陆中央，从2000多年前的秦汉以及公元十世纪大唐都城的咸阳，它们距离大海有近千公里——这里还是中国时间最久的都城，其余的中国都城也多数距离大海500公里之遥。只有在元朝之后，中国近一千年的都城才转向沿海地区，但之后的明王朝却甚至发生过禁海事件，所以，中国自古与欧洲相比就是反向地排斥海洋文化的。这种完全不同的地理结构下经过长期发展沉淀，中西方就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文化传统特色，甚至最终成为高下之分的基础，“洋”“土”是对两者最终的总结，一个属于海洋，一个属于农田。

欧洲在历史时期的经济形式是四套马车并行：商业、海洋渔业、农业与畜牧业混合。这种丰富的经济方式使欧洲长期处于一种灵活的多栖经济地位，再加之地理与气候的优越，欧洲经历的饥荒程度与次数远低于东亚社会，所以文明的积累速度也更快。

东亚地区以相对单一的农业经济贯穿始终。除了盐业，沿海的经济从来不是中国社会的支撑。东亚有漫长的海岸线，之所以没有发展起来海洋文化还是与文明层次有关，说明航海船舶技术不够发达。自爱琴海文明开始地中海的船舶文化就远超东方，不在一个层级，因为以海为生就是环地中海的一个主业，海上交通甚至是地中海东部以及黑海沿岸人的经济命脉。其实在苏美尔文明以及古埃及帝国的早期，当地的渔业或船舶制造就已远超东亚。从船舶制造方面其实一直可以找到东亚受西部影响的痕迹，比如自古中国船头的“邪恶之眼”就是典型的地中海东部起源。

欧洲大陆的气候特点使欧洲大部分地区可以农牧混合，这是东亚地区比较罕见的。东亚地区的草原与农耕区泾渭分明，这种情况形成的不同民族加剧了东亚南北方的矛盾和冲突。只有一个方面东亚明显胜于欧洲，这就是东亚地理的陆地连续性与封闭性，所以欧洲的地理碎片化导致了欧洲统一的困难，但东亚却经常处于统一之中。

中国的农业区在南，游牧草原区在北。即便建立了万里长城，北方游牧人仍然时时侵袭内陆，造成一次次汉文明的毁灭性打击，直到最后一个王朝统治者依然有北方游牧根系。当然，汉文明一旦壮大时也侵占北方草原。中国很少王朝是南方汉人生发的，多数都有隐蔽的北方胡人根源，这一传统可能自最初的三代时期即已奠定格局。不过，中国历史书写有意无意隐瞒了这些事实，犹如西方人有意无意地隐瞒了工业革命的发动机其实是殖民大潮一样。这是因为他们潜在地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太光彩的地方。在近现代概念里游牧文化属于落后文明，而中国汉人对于自己的历史文明非常骄傲，所以格外强调这些辉煌文明是农耕汉人创造，但事实并非如此。

相对单一的经济以及气候条件的绝对恶劣，使中国地区经常遭受饥荒侵袭，有专家统计平均18年中国就会出现一次人吃人的饥荒灾难，易子相食或者把人当作动物蛋白质买卖在东亚的有些时代竟然是一门商业。元末明初的小说《三国演义》里说道汉朝的刘备到一个猎户家做客，因为缺乏食物主人悄悄地将妻子当作野味煮给刘备食用，以烘托刘备受人尊敬，这可能说明在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吃人在中国是一种窘困常态。而只有东方常见的单眼皮实际上可能是由于东亚的寒冷造成的演化结果，即便在中国的北方很多地方冬天可能冷至零下50°，这在同纬度的欧洲基本是不可能的。

综合可见长期绝对穷困一直困扰着东亚的发展。相反，西方人自古普遍爱花草、爱唱歌、爱跳舞、善于绘画等习惯，文艺发达，都是物质长期满足的闲情逸致，而这种浪漫在古希腊时期即已形成，甚至夸张地说它起源于欧洲几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欧洲人更是在农业时代平均身高即比东亚人普遍高出10厘米，证明了欧洲的资源长期优越于身材瘦小的东亚地区。

不过，东亚地区有着广袤的土地，假如有连续的时段气候平稳，即可发展出富饶的文化，如汉唐时期尽管没有欧洲的古希腊与罗马帝国那么辉煌“洋气”，东亚还是有自己的一段骄傲。不过，潜在GDP的迅速大幅提升，实际与文明的提升突变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犹如沙特或委内瑞拉的简单经济富裕时期与文明现代化突变根本不是同一概念，所以汉唐虽然被东亚人看作一种辉煌，但他们并没有提炼出一种新文明被广泛扩散到全球，所以还是一种局部地区文明，不是一种全球层级的文明。

可能基于相对贫瘠的土地，东亚的暴力革命频繁，相对的欧洲与日本却可以保持相对平和的改朝换代，这还形成了中西方不同的文化结构。欧洲是全球唯一一个贵族传统昌盛地区，形成良好的文明积累，这种气质也对于西方“洋气”文化有着明显的支撑。而中国地区，从二千年前的汉朝到近代最后的清朝，皇帝甚至出生于流氓无产者乃至乞丐不乏其人，元清皆是刚刚创制文字的部落，这些文明差异甚至会影响到今天。你在欧洲从英国到希腊再到中欧，到处是宏大的文明遗址与贵族建筑，但是在中国很少看到历史悠久的古建筑，两地积累的厚薄一目了然。

从中观上看，中国与欧洲的很大不同也在于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海域：欧洲大陆被黑海、地中海、大西洋和北海所环抱，而东亚主要是面对世界上最大的一片不能逾越的海域：太平洋。中国所面对的日本，也不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地区，相反，农业时代里日本一般比东亚大陆还落后。东西方自古分立于世界的两个相对的极端。

欧洲的核心一直面对着世界首发的西亚农业文明，交流与融合持续发展，东亚却孤悬边缘，文明交流缓慢。东亚地区由于其孤立地缘曾经被西方战略家看作是一座“孤岛”，形象地说明了“中国文明为何如此”的地理地缘特质。所以，东西方的差异不是从近代开始的，而是自古就不在一个层次。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明天的东亚还要继续昨日的孤立命运。今天地缘屏障已经通过现代化逐渐打破，世界又在重新洗牌，而这一次，东亚可能正在面临一个空前的机遇风口。

全球发展如股市大盘，整体有起伏，各国如个股；地区如板块，而东亚板块的命运启动就从太平洋被跨越的那一刻起重新开始，具体事件可从日本被美国带动的明治维新算起。日本是东亚最外层的一个组成部分，然后是大陆的东部地区，比如韩国，再然后才是中部与西部。东亚大陆比日本慢一拍也是一种地缘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