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方丨茌梨

其实是后来经高人提醒才知“茌梨”是这么个写法，盐城这儿，龙岗茌梨最闻名。

在我们小时候就有茌梨，那时不叫“茌梨”，叫“浙江大梨”，不知是否真的来自于浙江——查过了，茌梨来自山东，看来小时候大家喊错了。

小时候的茌梨个大，比大人拳头还大，而且，那时候的“浙江大梨”真的是甘甜！

文丨月方

茌梨名字很动听，样子却不大讨人喜，大个头，绿皮上布褐色的斑点，很有农村柴禾妞儿粗俗相。可是削一块递嘴里，打嘴都不松，那个爽脆甘甜多汁，不是一般梨赶得上，所谓金玉其内、所谓秀内慧中、所谓腹有诗书……都是来譬喻这茌梨的吧？尝一口，即把茌梨另眼相待了，原来茌梨是农村父母抚育出的上等女儿呀。

吃过无数梨，什么苹果梨黄金梨雪花梨……大多小巧玲珑，包裹仔细，盒子里面是格子，格子里面有包壳，包壳下面才是娇小姐一样的梨身，身上还不明就里地涂着白粉，小心翼翼地拿到手，削开皮品尝，太甜太软，真比不上茌梨的爽脆！

细品茌梨，并不是全甜，而是甜中带酸，全甜的东西令人饱厌，甜中带酸，则令口舌生津了。茌梨的酸，是隐隐的酸，藏在甜后，若有若无，和茌梨的隐酸比，桔子酸得嚣张，话梅酸得苛刻，酸菜酸得令人发笑、山楂酸得凌厉……只有茌梨酸得恰到好处，和甜糅杂在一起，甚至化身为甜，有种自敛自重的好。

所谓“时令水果”四个字，我也是从茌梨身上深刻体会到的。现在的人手段高明，颠倒乾坤混淆季节，市场上的橘子苹果香蕉甚至西瓜都可以四季不下架，而我们的茌梨出自农人之手，没有高科技参与，春风一来开花，夏天一到结果，中秋月满之前，呼啦啦全上市；带着泥土的芬芳、披着乡野的晨露，被农人用大箩大筐装着，进得城；避开城管的驱赶，躲开质检的督察，于菜市场的角落或某个巷子的路口崭露头角，一块五一斤。深得茌梨趣味的人听到叫喊，立马迎将过来，掸掸灰拍拍尘夸几句评价几声，其热情爽快如接乡下亲戚。

中秋一过，茌梨即销声匿迹，眼看着框子里的茌梨变瘦变小了，瑟瑟地倚在某捆韭菜脚旁或冬瓜的粗肩膀侧，农人拨弄着有点遗憾：没了，没了，这是尾期。

而我牵小茌梨的手回家，象牵一个告别，我知道，削开皮，即使再瘦小，茌梨依然甘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