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人为何忌讳'坐箩筐',原来始于张辉瓒'剃'掉老鸨的头
民国妓院
湖南长沙浏阳门外原来有一个小土包,被叫做'识字岭',就在今天芙蓉路与人民路交汇的'十字路口'。现在这里已是市中心,周围高楼林立、路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十分繁华。但时光回转到100年前,这里却是荒郊野外,满目肃杀,一片凄凉,是有名的刑场。
1924年11月17日,一个阴云密布的清晨,天都还没有亮透,本来正是人们'赖床'的好时候,但识字岭的周围却布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奋力地阻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成千上万的群众。省会警察厅今天要在'识字岭'处决昨天晚上才被逮捕的,人称'胭脂虎'的著名老鸨'刘麻子'。
人们踮起脚跟,翘首以盼。'刘麻子'终于出场了。可她并不是一个'抠脚大汉',脸上也没有'顾名思义'的斑斑麻点,相反,还有些白净,虽然临死前的状态颇为颓废,但眉眼之间仍然透露出浓浓春色!这是一个风姿绰约,颇有姿色的'徐娘',尤其是眼角那颗粉红的庥子,更是风情万种。不过,刘麻子的'亮相'方式非常独特。她不像普通死刑犯那样,背上插着'明梏'(俗称亡命牌),被五花大绑着在大街上巡游,而是被绑在箩筐里的,由好几个警察费力地用'大杠'抬着向浏阳门外走去……
民国妓女
这刘麻子何许人也,引得众人如此瞩目?又是什么原因,让张辉瓒不经审判,就把她一杀了之?
说来这刘麻子还是一个苦命的人,她娘家姓李,六七岁时就被人拐卖进了妓院。不过,这位喝桃花江水长大的丫头,不仅肤白貌美,天生丽质,而且自幼就在船工的号子中濡染,懂得太多的人情世故,所以,进入妓院后,她并没有像其它那些被坑蒙拐骗来的女孩子那样,得吃过一些苦头后才勉强屈从,而是乖巧听话,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成为'嬷嬷'眼中的好孩子,刚满12岁就开始接客,而且肯于专研,很快就受到顾客的青睐,成为长沙城里声名遐迩的'名角'、'头牌',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最红时,和她见面还得'拿号',很多人甚至连面都见不着。
但这丫头颇有心机,在最'红'的时候就'止盈'而急流勇退了。20岁的时候,这丫头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让一位看起来还有些'靠得住',姓刘的'老顾客'把自己赎了出去。可等到李家丫头变成了刘李氏,生米煮成熟饭后,这刘李氏才发现,自己虽然机关算尽,却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仍然上了当。原来这个刘老板不过是一个大车店的老板!根本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这倒不重要,刘李氏自己有的是钱。问题是,刘老板家里已经有了一妻一妾,自己进到刘家后,只能屈居第三,每天给粗俗无比的两位姐姐端茶倒水,曲意逢迎。但刘李氏毕竟年轻,姿色出众,又多金,还有些手腕,很快就在家中受到刘老板的独宠。可惜好景不长,这让以前势不两立的大老婆和二老婆联合起来,对刘李氏动辄非打即骂,十分苛刻,让她吃了很多苦头。这时,刘老板到哪里去了呢?因为刘李氏在妓院服过药,不能生育,所以刘老板对她的'激情'很快就褪去了,见她们一妻二妾整天闹得鸡飞狗跳,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在外面泡上了一个新的相好,很少回来了。可怜刘李氏落到了孤家寡人,任人欺负的地步,只好'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离开了刘家。
原来的长沙福源巷
刚离开刘家时,刘李氏还满怀着憧憬,以为自己'登高一呼',以前那些裙下之臣就会蜂拥云集。可她没想到,这帮风流快活之徒,偶尔和她'娱乐'一番倒是没有问题,要和他们长接'秦晋之好',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办呢?刘李氏身无长技,只好重操旧业,在长沙福源巷20号(今长沙黄兴中路王府井百货一带)租赁了一座公馆,进行一番装修后,开了一家台基,做起了'老鸨'的买卖。
什么叫台基,不叫妓院呢?原来,台基和妓院虽然都是做皮肉生意的,但二者还是有些差别。妓院是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都享受无差别的服务。但台基却不同,它不挂招牌,只招待熟客,比较隐秘,里面的服务人员也不只是职业妓女,而多是'兼职'的良家妇女。19世纪80年代,在上海、苏杭、天津等风气开放之地,不仅出现了一些以勾引良家妇女为乐的男人,也出现了一些不甘于深宅大院的孤苦寂寞,要追求刺激的女人。于是,既有'情调',又比较隐秘,专供男女偷情的'小客栈'、'花客栈'、'转子房'等便应运而生。里面有麻将牌局,有大烟,还有小房间可以……这有点类似于高级私人会所。但这是怎么和'台基'扯上关系的呢?原来,这与人们对小戏班子的偏见有关。自古艺人多情。一般来说,小戏班子里面的两性关系比较开放。'相悦'的男女常常借着舞台台基旁的角落进行幽会。于是这些供人寻欢作乐的'小客栈'、'转子房'便被称作为'台基''。这就是'台基'的由来。民国初年,上海英法租界的'执业''台基'就已多至二三百家,到了1920年前后,像长沙这样的内陆小城市,居然也有了八九十户。
看起来,刘麻子这家'台基'并不显眼,只是一个三等妓户执照,最多只允许有3名常驻妓女。但事实上,刘麻子的生意却十分兴隆。'过来人'刘李氏熟知苟且之人的心态,就故意编造了许多'故事',说什么自己店里的'头牌'是一个'大麻子'!果然,这一招引来了众多的'猎奇'者,以致往来妓院者'不知凡几',而且非富即贵,厅长、秘书,师长、旅长……'无不以一登刘麻子之门为荣。'时间一长,人们便以'刘麻子'代称刘李氏。为了吸引更多的客流,刘麻子自己也不含糊,常常撸起袖子,自荐枕席,由此络得一众高官富贾为自己裙下挚友……一时间,刘麻子呼风唤雨,如鱼得水,被人们以'刘总司令'相呼,意谓刘麻子在长沙无所不能。就这样,一两年里,刘麻子就赚得银元巨万。
'台基'的性质决定了,刘麻子能取得这样优异的'业绩',更多
靠的是丧尽天良,逼良为娼,诱良为妓,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年轻时,刘麻子在妓院习得一手好湘绣手艺。'台基'开张后,为了招聘'员工',刘麻子就以教人刺绣为由,专门往清白人家家里窜。那个时候,内陆省份的社会风气未开,旧式家庭无论姑娘少妇都生活在深宅大院,极少与外间异性接触,几乎就是一张白纸,毫无免疫力,哪里经得起刘麻子淫词浪语的挑逗?更何况有些女子本就不甘寂寞,一心思凡…… 这给刘麻子浪说风情,进行勾引提供了机会。而一旦这些妇女稍一动摇,哪怕只有一次,让刘麻子抓住了把柄,便不断地要挟对方,把对方一步一步逼到难以自拔之地……据说,有几个妇女醒悟过来后,悔不当初,可刘麻子却不放手,自己又羞于言说,只好选择一死了之。家里人虽然深感蹊跷,有所察觉,可人死后又没有什么证据,无门告状,只好忍气吞声,在内心深处不断咒骂刘麻子不得好死。就是借着这样卑劣的手段,'刘公馆'里不仅有小门小户的平常人家妇女,也有'姨字号',即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少奶奶,还有'学字号',尚在读书的女学生,更有被称为'小字号'的未成年少女,最小的只有13岁!刘麻子如此丧尽天良,自然千夫所指,民愤极大,照理就该骑木驴、挨刀剐。可由于刘麻子广泛交结官府,背后有很多的'保护伞',所以,人们也只能怒,而无法言,一时奈她不何!
1924年,刚刚当上湘军第9师师长不久的张辉瓒,被任命为驻军司令兼任省警务处长。警务处长本是管理全省警察事务的,但由于省会警察厅厅长尚未到任,张辉瓒就临时兼任警察厅厅长。这张辉瓒是谁?他是唯一一个名字进了《毛泽东诗词》的国军将领。毛泽东诗词《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中'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指的就是他在第一次反围剿中被活捉之事。
张辉瓒的出入牌
张辉瓒到任不久,就接到了很多状告刘麻子逼良为娼,逼死人命的状子。'官油子'张辉瓒当然知道,如果刘麻子敢于这样胡作非为,那背后必定有人,所以,他看完状子后,虽然也有些愤愤然,却并不打算趟这趟混水。但没想到,刘麻子自己却撞了上来。张辉瓒新官上任,别人都纷纷前来'套近乎',递'结交帖',唯有刘麻子不以为然。刘麻子的一些朋友见刘麻子不懂事,就好心地提醒她,让她找张辉瓒'勾兑、勾兑',可没想到这刘麻子自恃背景深厚,根本就没把张辉瓒当回事,大言不惭地炫耀说:今天某要人就要来我家,明日某要人也会来过夜,我所委托之事,他们无不应之云云。刘麻子口中的这些'某人'当然都比张辉瓒更为显赫。可想而知,张辉瓒知道这些话后,心中该有多么的不爽!当然,在摸清刘麻子'深浅'之前,张辉瓒还得选择'养晦'。
很快,张辉瓒就按捺不住了。为了点'三把火',张辉瓒在警察厅搞了一个'紧急集合'。没想到,有小一半的'中层干部'都没有按时赶到!都到'刘公馆'快活去了。从这件事上,张辉瓒感到了长沙警风的恶劣,也找到了为什么整天'上访'告状的人络绎不绝的原因,下定决心拿刘麻子开刀,给自己立威。
张辉瓒毕竟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还是有些谋略。他知道,刘麻子不好惹,要动她,还得'翻筋斗云'去找'玉皇大帝'。于是,他不露声色地派人搜集刘麻子的罪行,然后整理成一个厚厚的卷宗,交给了湖南省省长赵恒惕。铁证如山,再加上张辉瓒以辞职相威胁,赵恒惕只好勉强同意'查办'刘麻子。
虽然有了上峰的旨意,但张辉瓒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只要'刘麻子被抓'的消息传开后,很快就会有人前来说情,搞不好'好抓不好放',甚至'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于是,张辉瓒决定速战速决,把刘麻子除掉。1924年11月16日晚,张辉瓒趁着各机关部门已经下班无人之际,探得刘麻子正好在台基坐台后,一面请师爷草拟好刘麻子的罪状和判决书,一面派警察立即前去擒拿刘麻子。
旧时妓女
被抓时,刘麻子还相当镇静,因为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早年就坐过牢房。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心想着第二天就会有人把她'捞出去',最多是花点钱而已。
所以,到了牢房,见到年轻帅气的狱警后,刘麻子居然还有心思不停地向人家挤眉弄眼,试图跟人家调情。哪知,到了第二天早上,狱警打开牢门,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把刘麻子的上衣脱了。刘麻子还以为狱警终于忍不住了,要成就一番好事呢。便轻佻地说,看这猴急的,也不挑地方,就要牢震。哪知,狱警接着就要给她上绑,这时,刘麻子才知道坏大事了。原来,砍头时,无论男犯、女犯都要脱掉上衣,这是规矩。见势不对,刘麻子只好摆出泼妇嘴脸,赖在地上死活走,企图拖延时间。军警无法,只好把她装在一只大箩筐里,由几个大汉抬到浏阳门外识字岭刑场,验明正身,斩首示众。
善恶有报。由于作恶多端,刘麻子可没得好死。刽子手是个年轻人,刚干这行不久,经验不足,又从没有杀过女人,举刀的手就一直颤颤巍巍,居然'三刀始断其头'。刘麻子固然死得痛苦,而围观者,却倾城塞巷,无不称快。
就这样,'坐箩筐'成为长沙人的一句咒骂人话。所以,到了长沙后,你千万不要说别人'坐箩筐'喔,会挨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