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与液态智力|杰夫·沃尔

《牛奶》,1984年,摄影:杰夫·沃尔


摄影与液态智力

文 | 杰夫·沃尔

在《牛奶》(Milk,1984年)与我的其他图像中,复杂的自然形式功不可没。牛奶从瓶中迸射,飞溅成形,难以描述或刻画,但让人遐想。我们无法预料自然形式的轮廓,它是特性的细微变形。摄影似乎完全适宜表现此类运动或形式。我认为,原因在于,打开或关闭快门行为的机械特征(瞬时性是所有摄影的基础)是实在的,它与液态的流动等运动形式恰恰相反。在液态流动的现象与表现方式之间,存在必然的逻辑关联。而且,一般而言,它是自然形式的案例:当它们出现在照片中,因其与整体构建、整个装置以及摄影机制之间的关系象征了科技与自然的生态困境之间的关系,从而引人注目。

有时,我将它们当作自然的“液态智力”与摄影机制中封闭式玻璃、相对“固态”的特征之间的对抗。水是制作照片过程中的必要部分,但需精确控制、不能溢出空间、不能超过制造过程中需要的时间,否则,会毁坏图像。比如,你肯定不希望照相机进水!所以,在我看来,水象征了摄影中的古法,它出现在制造过程中,但也被液压技术排除、容纳或疏导。水和液态化学品的古法以重要的方式将摄影与过去、时间相联。此处,我称水是“古法”,意指它是清洗、漂白与溶解等古老制作工艺(与技艺的起源相关)的记忆痕迹,比如,类似在原始采矿时筛选矿石。在这种意义上,摄影中的水,让人联想到它的史前时期。我认为,这种“史前”图像——在假想图像中,装置尚未出现在矿物世界与蔬菜世界——有助于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理解摄影的“固态”部分。这一固态部分与光学(镜头与快门)、力学(投影仪或放大机)相一致。摄影系统的固态部分,更与图像制作中特殊的科技智力相一致,当被玻璃(镜头)与机械(校准器与快门)增大与强化时,便体现视觉的抛射或弹道本质。在我提到的“液态智力”的不可预测情况下,此类现代视觉在很大程度上与沉浸感相互分离。对于科学,不可预测至关重要,因为它甚至以报复的形式出现在最可控制的释放能量的遥远结果中。如今,最震惊我们的事情是,生态危机是遥远后果的形式。

现在,在图像制作过程的广泛领域中,日益明显的现象是,来自视频与电脑的电子、数码信息系统会替代胶卷。对于我,这不一定是好事情或者坏事情,但若发生了,在摄影中将出现水的重新分配。它会从直接的生产流程中消失,变成电力时代更遥远的视线,在这种运动中,媒介的历史意识发生了变化。从隐喻的角度而言,摄影固态部分的扩张,是某种正统科技智力的傲慢,它在完美的工程玻璃的屏障下得到保护,它以出名的冷静方式调查自然形式。我并不想谴责这种观点,而是怀疑其自我意识的本质。对于我,事物可见的自然形式(比如,湍流模型或复合曲率)的象征意义是基本方式之一,其中,光学与机械的固态智力实现了历史的自我反省,穿越现在、未来的道路的记忆与其慷慨创造的脆弱现象相互分离。在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电影《飞向太空》(Solaris,1972年)中,一群科学家正研究海洋星球。他们的方法是典型的科学,但反过来,海洋是正研究科学家的智力。

它以幻觉、完美的细节归还科学家自身的记忆,从而用实验者作实验,其中,过去的人来到现在,并可能以某种新方式再次产生联系。在我看来,对于摄影或者作为整体的科技中液态智力与光学智力的相互关系,它是准确的隐喻。在摄影中,液体甚至从遥远的距离研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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