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剧届的“福老”、“大阿姐”,或许你也曾迷上过他们……

“认识”夏福麟老先生(1909—1999)是在我小时候,我无意间听到电台里正在播放沪剧老戏《借红纱》,马上被迷上了。当重播时,我将它录了下来,一边听,一边记,一边学着唱。可能其中记的时候有很多错别字却印象特别深。从此便一发不可收。这是一出对子戏,当年演出时,夏福麟老先生已经是一位74岁高龄的老人了。

《借红沙》夏福麟 杨美梅

《借红纱》是1982年,沪剧界老艺人在五星剧场滩簧戏汇演时所演出的剧目之一。在筹划剧目的时候,夏福麟和杨美梅就一起提出了俩人早期的拿手戏《借红纱》。剧中夏福麟饰演张阿福,杨美梅饰演小妹,是一出反映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俩人演来珠联璧合,堪称绝配。从此,我迷上了“张阿福”即夏福麟老师。1983年,夏福麟和杨美梅两位老师表演《借红纱》,以此剧参加沪剧、锡剧的滩簧戏汇演,并一路赶赴苏州、无锡、常州、南京等地演出,得到了上海、江苏等地专家、同行和观众的一致好评。

夏福麟老师是我的偶像。记得小时候曾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陆雅臣》中“求岳母”一折(夏福麟饰演蔡渭庭,孔嘉宾饰演陆雅臣),对演员的演唱印象非常深刻,后来方知,饰演蔡渭庭的演员就是我慕名已久的夏福麟老师。之后我从诸多资料上查到也知道了夏福麟老师被大家称为“申曲博士”,而当时我却苦于无缘结识夏福麟。
真正见到夏福麟老师是在当年铜仁路王雅琴老师的家里,那次他们正在喝茶聊天,我与他们并没有多少谈话,只是王雅琴老师见我来了,向夏福麟介绍说,“这就是小陶”。但机会还是来了。那是一个茶会上,是淮海路上的“洁而精”酒家,我又一次见到了他。我直接找他打招呼,自我介绍说:“我是小陶,上次曾在王雅琴老师那儿见过面。”在茶会上,大家都尊称夏福麟为“福老”,后来我也如此称呼他。我虚心向老先生讨教一些情况。
后来,许龙龙带我去夏福麟老师家玩。他说,你哼几句《借红纱》,我就哼唱了几句。他却说,可以可以,并纠正我几个唱错的地方。因为之前我都是自学的,唱词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夏福麟老师对我说,他也喜欢研究传统戏,哪怕自己唱过的也要再琢磨推敲。如《借红纱》中“有六绣”,第一绣天上星和月,二绣口吐金钱的蟾蜍,三绣三尊如来佛,四绣白鹤嘴里含仙蛇,五绣五条龙,六绣铁拐离。福老就对铁拐离怎么不和八仙在一起产生了疑虑,便和杨美梅一起商量探讨。经过反复思考,最终将刺绣的内容改成了“八仙”,张果佬倒骑驴子呼呼笑,汉钟离袒出肩胛身赤膊,采和篮里花锦绣,何仙姑手中执莲花,韩湘子玉笛吹出《秋江月》,纯阳飞剑斩妖魔,曹国舅手拿云阳板,铁拐李葫芦放出天然福,统一韵脚。
夏福麟老师还将他回忆整理的《辕门赋》送给了我,耐心地教我学唱。那是一份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油印纸,上面是一折二三百句的“赋子板”,我好像得到了一个宝贝一样。那年,他已经90多岁了,思路清晰敏捷。他为人爽直,还对我说,家里已没有什么资料可提供你了。

1982年沪剧老艺人滩簧戏内部汇演合影

听老人们讲,夏福麟老师虽然在沪剧圈内辈分高(师承施兰亭)、成名早,但是他从来没有名家的架子,和同行之间非常谦逊,对晚辈更是提携关爱。解洪元虽不是夏福麟的入室弟子,但是痴迷夏福麟,天天跟着他旁边跑龙套。由于师承的关系,夏福麟没能给解洪元以指点辅导,但是他看出了解洪元对艺术的执着,所以夏老师经常把自己的角色让给解演,使他有更多的锻炼与实践,最终解洪元从夏福麟老师的唱腔中加以提炼创新,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流派唱腔。
上世纪30年代中期,夏福麟与解洪元分别在松江的新新社与中山社搭班,观众也经常轮流观看两副戏班子的演出。由于解洪元模仿夏福麟的唱腔十分逼真,使观众再听夏福麟的演唱时,误认为夏福麟是向解洪元学来的,弄得夏福麟哑口无言。
我还是很荣幸的相识夏福麟,更缘识于一出老戏《借红纱》,自然还有了后来的多次交往,一并成为我生命记忆当中的一段往事与情缘。
陆月明生活照
陆月明,大家都叫她“大阿姐”,是因为她们曾结拜五姐妹,即陆月明、陆莲宝、王雅琴、陈梅琳、王艳琴以及解洪元(当年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拜姐妹要有个小弟弟,拜兄弟也要带个小妹妹,不管年龄大小必须排在最后),之后在照相馆拍照留念;其中陆月明最大,“大阿姐”名称由此而来,后来又有四人加入到队伍当中,始称十姐(兄)妹,他们是夏福麟、俞麟童、金耕泉、奚惠珍(共四男六女)。
陆月明是我认识的沪剧演员中岁数最大的一位。2004年,当时已94岁高龄的陆月明老师,还应我之邀参加了筱文滨百年追思会。她说,阿文的追思会,我要参加。我特意接送她,邻居们说阿婆多少年没下过楼了。那天,她竟独自走下楼来早早地在楼下等我。谁知,当年年底,“大阿姐”便去世了。
“大阿姐”三十岁生日后息影舞台,不再唱戏;解放后,政府号召演员们重返舞台,她参加赵燕芳的新华沪剧团在苏州吴县演出。王雅琴虽与她结拜姐妹,但由于联系比较少而不知其具体地址与联络方式。只知大约住在淮海路的妇女用品商店这一带的某某村。我问很多人,都说不知。我四处打听还是没有结果。后来,我知道陆月明住在长乐路的“兴隆村”。
那天,我独自摸了过去。我走到弄堂口,问了弄堂口的小皮匠师傅,他告诉我说,老人是住在弄内第一幢房子的三楼。我向楼上叫了几声均无回音,也许她年纪老了有点耳背,当时又无人进出,我只得返回。其实陆月明后来告诉我这个小皮匠有楼下大门的钥匙,他可以帮我开门。第二次我去,这个小皮匠不在,又无法上门。再次去的时候,终于碰到了小皮匠,请他开了门,我走上了三楼,只见陆月明老人正在三楼阳台上做家务,我主动上前打招呼,她并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番,俩人聊了许久。后来有人问她一个陌生的人找你怕不怕,她爽快地说,不怕。陆月明时年92岁,精神很好,自己料理生活,据说还能与邻居们搓通宵麻将。她与我说了些从艺的经历与有关沪剧的点点滴滴。
陆月明是苏州人氏,原名王玉英,1911年出生,早年住在闸北一带。她从小喜欢听滩簧戏,辰光一长陆月明开始被滩簧戏迷住了。为了拜师学戏,她的母亲极力反对。但陆月明却横下了一条心,一定要学,天天哭。无奈,在姨母的劝说下母亲只得答应让她演戏。通过一个叫阿六的琴师介绍,拜沈孝临为师。从此,12岁的陆月明一点点开始步入学艺生涯。沈先生很喜欢她,每天都要嘱咐她喝一杯红茶,并亲自教戏辅导,使陆月明学艺进步飞快。早年陆月明曾与筱文滨、筱月珍一同在闵行等地演出。她回忆说,当时戏班为了增加业务、向市区发展,筱月珍特意拜早已在租界大紫大红的本滩名家王筱新为寄父,以此寻求靠山,谋求发展。上世纪30年代加入“新雅社”(王筱新、王雅琴为班主),直到40年代退出舞台。
其丈夫(陆少庭),当时是一个颇有实力的绅士一类的人物。他在他们演戏的东方书场楼上,包了个有冷暖设备的包间,以供陆月明与其他姐妹散场休息。当时大家是何等羡慕她,都亲切地叫她“大阿姐”。说她30岁隐退舞台,解放后再复出,是响应国家关于文艺工作的“双百”方针。她曾积极发起组织剧团,花去了自己的私房积蓄,最终还是没有如愿。困境中的陆月明曾去沪剧公会找“小弟弟”解洪元,却被其他人所阻,未能得到解洪元的帮助。她又辗转去苏州吴江等地,后因来往不便,被其母亲叫了回来,直至上世纪50年代末,剧团被“关停并转”而后再无复出。
老人长寿的基础在于开朗。陆月明的丈夫早就去世,陪伴母亲同住多年的小女儿也因病去世,另一女儿也由于身体原因住进了莘庄养老院。这一切使她遭遇经济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但是她非常坚强,总是说:“我还可以”。我去看她时,她早已没有往日的辉煌,如同一个背影且渐渐远离.......

夏福麟和解洪元以及解派弟子

朗读:高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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