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襄河淘米
襄河淘米
全椒县城西北四十里许,有座黄栗树水库。水库下水有条襄河,蜿蜒曲折流过县城。城里有古桥六七座。桥侧皆有石阶古码头。椒城充溢着水韵,外埠人夸椒城人水色好,细皮嫩肉又秀气,盖缘于襄水滋润。襄水太洁净,城里人容不得邋遢,衣服被褥洗得勤快。清晨,大姑娘小媳妇赶早下河涮衣,满城码头忙作一片,棒槌声响满河川。城民每天沿阶而下,拾级而上,在码头忙忙碌碌不歇。择菜、聊天、做针线,什么事都能搬到码头上去做,实在没事,桌凳也能搬到码头上,用碱水洗洗油渍。
我们家下河的活儿有母亲做,母亲上班拉板车不得闲时,由我搭把手代干。少年的我,常如小媳妇一般,一肘挎着筲箕,一肘挎着菜篮,侧着身子,穿过窄溜溜的一人巷,到积玉桥下码头边的襄河里去淘米洗菜。码头上女人们的眼光,让一个上码头的少年,显得难为情。可我又喜欢襄河,我喜欢河面荡漾的涟漪,我喜欢河水流过指尖的滑柔、我喜欢襄河中抄捧水洗把脸的舒爽,我喜欢河柳的轻抚、我喜欢水边流连的光景。经不住襄水的诱惑,下河的活儿总争着去做。
所谓淘米者,簸揣漂漾之谓也。那年头,米中糠稗多,淘米要先在家用簸箕簸,去除掉糠麸、糠头、稗子,再下河去淘。积玉桥南头西沿的人家养猪,爱在码头张淘米水。码头置水缸,上横搓衣板或条板。下河的人,皆自然地先在水缸中淘。米浸水后,筲箕担在横板上,揣揉几下,再放水中捞淘,拎起放横板上沥水,米水便留在缸中。如是反复两三次,然后去河中漂清水。淘米水沉淀后,用以拌猪食,猪肯长肉。腊月杀猪,张淘米水的人家,会挨家挨户送点肉,以谢淘米水之赐。
淘米实则洗米。襄河水清澈见底,站在水中阶石上漂米,水米晶莹剔透,如洗玉般清心润泽。漂米洒落的米粒,落在水底白生生的,鱼儿迅即抢啄;有的米粒还没落到水底,就被鱼半道劫去。看鱼抢得欢,便随手撒几粒米,引鱼争抢,很是热闹。水底的趴地虎鱼、鯈鱼、米虾反复啄咬你的脚,专找疮口疖子啄,痒酥酥的,像找人要食似的。
过去水稻在公场上碾压脱粒,难免掺有沙粒,吃饭或硌碎牙,淘米时带脸盆漾沙。方法如土法淘金一般。筲箕在水中左右来回,或顺时针逆时针划圆晃动米;晃动几下,将浮头一层的米抓入盆中。如是反复漾米,沙粒沉在筲箕底部。用脸盆漾一如其法。
粮油凭计划供应时期,遇上自然灾害,则精米少,杂粮多。淘米时常掺兑粮站搭配供应的、或从粮食自由市场上买来的豇豆、红豆、玉米、山芋干,煮出的饭五颜六色的,稀饭近乎八宝粥。
丰收年成,下河的菜篮中,除青菜外,偶尔或割有一拃长咸肋条肉。随青菜洗净后,回家加葱姜整烀熟,捞出冷凉后切片,烀肉的汤用以烧青菜,含咸肉香,也省素油。或可切薄片,放柴灶饭锅头上蒸,肉片更香,饭油乎乎咸滋滋的有味。油水渗到锅底,锅巴如油炸一般地好吃。
我最喜夏日三伏天下河。匆匆淘好米,洗好菜,把筲箕、菜篮放在码头上,自己乘便下河洗个澡,游到桥拱下凉快一会儿,再上岸回家烧饭,是最惬意不过的事。码头边的鸡,会乘没人看偷吃两口米菜,也是难免。游上岸来也撵不上鸡,又不能把鸡吃下肚去的米菜要回来。
漫长的岁月里,襄水伴着码头上的城民,每日浸润淘洗漂清饭米,也浸润淘洗漂清城民的灵魂性格和民风,塑造出城民淳朴随适勤快洁净的水乡生活。惜兮,昔日襄水已去。米念襄水俟河清,鱼念米粒俟河清。若襄水还能回到从前的清澈,再能下襄河去淘把米,煮回饭,那饭该多香。
图片/网络
作家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1982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论文集《襄水文集》、散文集《故园屐痕》(2017台湾繁体版)。参编安徽省高等学校“十一五”省级规划教材《大学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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