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至有雨
冬至有雨
早上，母亲打来电话，说外面下小雨了，你们还回来么？
拉开窗帘，打开窗子探看，院子里的地面上渗着一层潮气，真的下雨了。把手伸出窗外，雨丝如同雾气一般轻轻的落在手上，有一丝丝的滑凉。寒风从墙边吹过来，硬生生的挤进袖筒，迅速钻入怀里，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站立在窗前，望向远处，目光所及，全是灰蒙蒙的一片。细小的雨丝断断续续的，在窗前随风转着，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感觉不像是下小雨，更像是起了大雾。侧耳，虽然听不到雨水滴落的声音，却分明能感受到潮湿的空气里，到处都浸透着雨水的气息。
拨通母亲的电话，告诉她：我们回家。电话那头的母亲，笑声格外地爽朗：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母亲说她在剁饺子馅，父亲正在和面，中午吃饺子。
刚刚收拾好碗筷，手机又响起来了，这回是小弟打来的。他已经等在我家的路口，催我们速度快些。说趁上午雨不大，早些赶回老家，早些去奶奶的墓地给奶奶烧纸。别等午后雨转大了，路上又烂又不好走。想到今天回老家要去奶奶的墓地，想到细雨中走向奶奶墓地的那条土路，便找出了好长时间也没穿过的雨鞋。
可能是阴雨天的缘故，路上行人无几，车辆也没有平时多。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细雨看上去更像是薄雾，丝丝缕缕的，犹如一块巨大的薄纱，从空中飘然垂下。大野空旷迷蒙，濡润地浮着湿烟。而那些匍匐在地的，刚长出三两片叶子的麦苗，在烟雾的笼罩下呈现出赭黄的大地一样的色彩。
车轮向前，道路两旁的树木迅速向后退去。这些卸去芳华的树干，在冷冽的寒风中，腰杆笔直地站立着，每一棵都是那么的挺拨，那么的英姿飒爽。没有了叶子的遮掩，悬挂在树梢上的鸟巢，远远的望上去，总是显得特别的孤单，我不知道这些巢中是否还有鸟儿居住？我不知道那些鸟儿冷不冷？看见鸟巢，想到那些飞鸟，神情竟然有些恍惚。心中免不了就多了一些牵挂。
等我们到家，雨已经停了，天仍阴着。妹妹和大弟比我们先回来，他们已帮父母亲把饺子全部包好。留两个弟媳在家烧菜煮饺子，我们则跟着父母去拜祭奶奶和大伯。
奶奶的墓地，离村庄有一千多米，就在黄响河边的堆上，和大伯的墓地，相隔有二十几米的距离。每次去奶奶的墓地拜祭奶奶之后，我们便去大伯的墓碑前给大伯烧纸磕头，我总是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我的一辈子工作在外的大伯，最后回到奶奶身边，会把奶奶照顾得很好的。从庄子前面的水泥路向西走到河堆上，拐一个弯向北，还要走五六百米的土路，才能到达奶奶和大伯的墓地。
“要得旺，敬祖上”。沿着河堆向北的土路，踩着路边的枯草和被细雨浸润过的落叶，母亲不断地和我们细数着奶奶的好，说奶奶在世时为我们家付出的辛劳。说我们小时候父亲工作在外，是奶奶帮着她带大了我们姐弟四人。说我们小时候奶奶是怎样的疼着我们惯着我们……
蹲在奶奶的墓碑前，父亲神情肃穆地点燃了黄纸，四周是一片的寂静。寒风从奔流的河面上，穿过岸边枯萎的芦苇，呼啸着刮过来，打在脸上冷嗖嗖的。随着火苗慢慢扩大，我们把各自买给奶奶的祭品，默默地投入燃烧的火中。火苗在冷风中渐渐的升高，我的泪水也在悄悄的流下。透过泪水，望着枯草丛中高高隆起的这堆黄土，忆念远去的少年时光，忆念那老旧的茅屋草舍，我仿佛又看到白发苍苍的奶奶，正一脸慈祥地坐在灶后忙着给我们烧火做饭……
因为刚下过雨，地上比较潮湿，摇晃的火苗中腾起了许多的烟雾，那浓浓的烟雾带着热腾腾的气流，在奶奶的墓碑前飘来绕去，终于缓缓地、缓缓地升入了天空，融进那片灰蒙蒙的云里。守着那堆忽明忽暗的火光，我确信，我的奶奶就在我们身边，虽然我们看不见她，而她一定是看见我们的。
跪在被雨水打湿的松软的落叶上，把额头抵在那块冰凉的土地的刹那间，我的泪水不知不觉的又滴落了下来。这个冬至有雨，我们和往年一样又回来了。默默地这样和奶奶说的时候，我的神思已不再恍惚，我的心绪变得平和，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
给大伯烧过纸，往回走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小雨，远望着树木掩映的村庄，朦胧中似乎又多了几分黛色。左边大片的麦田，透着潮润墨绿的色彩，让人在本已萧瑟的寒冬，也能感受到蕴藏在泥土之下的勃勃的生机。河面，水有水的颜色；岸边，芦苇不改素净的样子。河坡上，枯藤缠着的杂树丛中，隔不多远便会看到一座坟墓，多是庄上老去的长辈。墓前的塑料花，色彩总是太过明艳、鲜亮，让人分不出新旧，只有那碑前新添的灰烬，留下了祭扫的痕迹，让路过的人知晓。某家的后人在冬至时节曾到至亲的身边来过。
蹚过那段泥泞的路面，雨脚竟然有些密集，我们都没有带伞，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路沉默寡言的父亲，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闺女，今天饺子有几种馅呢，荤的素的都有，随你们吃。那一刻我快速地扬起头，脸上湿湿的，我不知道从我脸上淌下来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2018年12月26日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蔡小平，网名闲庭信步。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喜欢在文字中漫游，盐城市诗词协会会员，响水县诗词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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