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郑信平||衣服与人(散文)
主编:非 鱼
人自一出生,婴幼儿时虽然自己不懂事,但父母希望他将来如何如何,故而这个逼那种压的,只有照着规划好的路线走,全没了童年的乐趣;到了懂事后的有自我意识阶段,更是各种的拼命,目的就是为了活得精彩,过得有意义。人的一生,既长又短,无所事事或者一事无成者会感觉长之又长,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积极向上者,则是光影如金,有逝者如斯的迫切感。
虽然有人会说,再高的职位,再优秀的人生,再健美的躯体,最终都会随着犁耕,入了泥土,化作肥料,回归自然,与他人一样。我承认,这是事实。
但,无论是功成名就的佼佼者,还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他们的感官意识应该都是差不多的,至少有一点上我看是一样的,即爱美的心态。他们无论是对外在的山水景观,还是内在的自我美德修养,是一样的,都有追求的冲动。我看,没有人会推开嘴边喷香诱人的食物,拒绝穿上时尚艳丽的衣服,不对身边走过的靓妹帅哥来个定眼细看,不想做个人人敬佩有口皆碑的好人。至少我是这样的人。
功成名就者是在奋斗中完美诠释了人生意义,这才是关键。由此,如何体面地在世上走一趟,就显得极其重要了。这就是面子,也即佼佼者挣到了面子。
世人往往将面子与衣服等同,将内在的面子外化为身上的穿着,脚上蹬的,认为谁有了钱,穿得时髦,配备阔气,那他就会赢得众人的敬慕。有一类人,他们看上去十分富有,他们积攒了许多,却不知如何去用,也不知如何摆脱,从而用金钱给自己铸就了一副镣铐,于是更在衣服上尽量显摆了。
面子外化为衣服的极端例子就是现在非洲的有些人,生活穷困潦倒,可即使借债,也要买些普通家庭见都没见过的名牌服装,在一定的时间里,街头走上那么几圈,为的就是得到人们的赞赏,赢得他人敬慕的眼神,满足下片刻的心里虚荣。回家后,脱下那些昂贵的衣服,挂在四处漏风的破茅屋里,躺在木板上,静下心来,心忧的是今晚吃什么,明天到哪儿挣钱去。
既然聊到衣服,那就聊聊衣服与人的关系吧。我想没有人会撑破针线,硬要把短小的衣服穿上身,或者大脚穿小鞋,这是傻子都不会干的事。但鞋面的新旧,衣服的艳丽与否,则是选择多多的。
人们购买衣服时,恐怕更多的是爱好和新奇,一心想着别人如何看待你,很少考虑它们的真正用途。其实,人们穿衣服的目的,第一是要维持生命的热量,第二是消除衣不蔽体的难为情。
在我看来,衣服有补丁,并非低人一等。然而我也深信,一般人渴求的是穿着要时髦,不时髦也不要紧,至少要干净,没有补丁,这是人之常情,至于良心是否完美,他们全不放在心上,这才是关键。如果裁缝师傅光量我们的肩宽身高,而不量我们的人品,仅仅将我们当作那挂衣服的架子,那么,给我们量身又有什么用呢?再好的衣服,都会破损毁灭,就如人的回归自然。好衣服要配好的人品才对。
人们宁肯跛着一条腿进城,也不愿穿着破裤子进城。如果那位的腿意外受了伤,他可大大方方地拄根拐杖;但是如果同样的意外使他的裤腿破了,则就无法可救,必须新换一条裤子了,因为他看重的不是真正令人敬重的东西——他自己,而是那些受到人们表面尊重的事情——衣着。我们认识的人有限,可认识的衣服和裤子倒是无穷。
我们乡下稻谷成熟之前,通常会做个稻草人,穿上人们的衣服,戴上劳作时的斗笠,竖立在田间地头,为的是吓唬来捣乱的雀鸟,人却退后回家,坐享其成。我们给稻草人穿衣服,向稻草人致敬,因为它代替了我们的风吹日晒,而雀鸟却因了其像人的外表,吓得不敢落下,只有饿着肚子远走高飞。这就是衣装的唬人效果,不对,是唬鸟效果,也只能是唬鸟,野猪不怕穿着人类衣服的稻草人。
老家二哥的狗,每次隔壁堂嫂走过门口就狂吠不止,多次呵斥它也没用,仍一如既往地吠叫。我百思不得其解,以为这狗爱叫,观察发现其他邻居乃至陌生人走过,它都只是叫个两声,就安静下来。想不通,问二哥,二哥脱口而出说堂嫂衣服穿得太邋遢,狗才会对她狂叫不止。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在想,如果人被剥夺了衣服,还能维持什么样的相对身份?这倒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如果被剥夺了衣服,谁能否确切地告诉我,文明人中,有哪一群属于最高最尊贵的阶层?我看你我肯定不能指出来,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光光身子,不同的只不过是头发的花白乌黑、肚子的圆鼓瘦瘪、个子的高矮不同等而已,原有的那么些高傲的气质、凌然的姿态,在没有遮羞布的掩盖下,全都烟消云散了。因为,此时的他回归了本真,丝毫作不起秀,扬不起威了。他此时关注的重点,我看应该是自己身体上的某些部位是否比别人不如。这点,八九十年代工厂的浴室可诠释得清清楚楚。
人在季节里的衣服更新,就像禽鸟的羽毛更换,是自然而然的,也如蛇蜕皮,蚕出蛹,全凭内在的勤劳和心的扩展,衣服充其量不过是外在的护膜,它仅隔绝尘世烦恼于片刻罢了。
有这么种现象,两件衣服,不同之处只是几条丝线的色彩有点差异,但一种很快卖掉,另一种躺在货架上无人问津,哪知来年成了时髦的式样,这就是衣服的人“作”现象。就如网络上的段子说的,地摊货卖不了,给摆到品牌店里,标签上加N个0后,反而大卖。这也是“作”,虚荣心使然。
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添置什么新衣服,无论旧衣服多么破多么脏,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忙忙碌碌,锐意进取,或扬帆远航,这时虽身穿旧衣,但感觉却像新人,就像是旧瓶装上了新酒。
我们穿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好像我们是外省植物,全靠外部的添加才能生长一样。其实,穿在我们身上的那些奇装异服很薄,它们只不过是我们的表皮假皮,和我们的生命并非一体,我们随时可以将它们剥下,而毫无丁点的生命危险。我们应该将衣服视为仅仅是遮羞或者是御寒的普通东西,而不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说的那样,是绝对的必不可少不可替代的。这样,即使我们很穷,但是穿上了自己辛苦挣的钱买来的衣服,我们在黑暗中,在光明里,也能坦坦荡荡,昂首挺胸,还会有哪个聪明人不向我们表示敬意呢?
其实,我们光身子的历史比穿衣服的历史长多了。每一代人都在嘲笑老的式样,同时又在虔诚地追求新的式样。离开了人的衬托,衣服就纯粹是布料而已。
士兵中了枪炮,穿在身上的烂军装,也会如同帝王的龙袍般耀眼。
(2021年7月31日)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郑信平,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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