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期 || 孙璐凡:我的爷爷/播读:关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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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璐凡小名叫苗苗,她的姥爷叫杨安定。姥爷很爱自己的外孙女,把她看作亲孙女,给了她无限的宠爱;外孙女也很爱自己的姥爷,所以不叫姥爷而叫爷爷。爷爷不幸因为重病而离世,但是孙女却因为怀孕不能送别爷爷最后一程而留下遗憾。于是以文字思念了爷爷的诸多往事,文字中满含着浓浓的亲情,令人动容。对于本文,我不仅是一个客观的赏析者,因为作者的爷爷我叫叔叔。善良厚道的叔叔和阿姨是我父母一生的世交,给予了我们一家三代深厚的情谊和关爱。本文也寄托了我们一家的哀思和怀念。
文:孙璐凡
赏析:张丽梅
爷爷这辈子的事儿,很多都是从奶奶和父母口中听到的。
爷爷小名叫安定,奶奶说:他这一辈子,一点都不“安定”。
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还是五好战士,后来转业到厂里的小车队,再后来因为身体不好,提前病退。爷爷平日里好安静,退休后喜欢养鱼、养花,喜欢放放风筝。
养鱼在最鼎盛的时候,家里有三四个超级大的鱼缸,我记得最大的鱼应该是七星,一个缸里大大小小的鱼有几十上百条。爷爷会经常带我坐在鱼缸跟前,和我一起找藏在黑暗角落里的“魔鬼刀”,指认这样那样的热带鱼。爷爷最讨厌我用涂了指甲油的手在鱼缸里搅和,或者是拍打鱼缸惊吓到鱼。
说到养花,你可是没看见,那整个阳台上全是爷爷养的各种各样的绿植。我最喜欢米兰,因为开花的时候很香。爷爷奶奶的感情很好,我极少遇见他们吵架拌嘴,记忆中唯一的那次,大概是因为一盆虎皮兰的摆放位置引发了他们的争议,可见花草在爷爷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爷爷喜欢安静。有一年暑假,我心血来潮要自学吉他,在家里叮叮当当的弹,奶奶说:真是难为你爷爷了,这么怕吵,还忍着让你弹。可是到最后我也没学会个啥,想起来真是对不住搅了爷爷的清净。
爷爷的风筝特别大,没有什么花枝招展的外观,就是大片大片的塑料纸粘在塑料细管上,组成简易的图案。爷爷放风筝,都是把风筝放好,然后坐在合适的位置上,开始收线,风筝受到线的牵引和风的推动,很快就飞上高空看不到踪影。这个方法,我一直没学会,风筝就是放不起来。
爷爷会还写书法。我小时候学书法,在家练字,我爷经常指点我。我这次回去,才看到爷爷几年前给我弟弟写的一幅原创的藏头诗,“知响鼓不得重击,识烂泥墙上难抹,就道艰辛自己造,是骡是马必奋蹄,生活道路任尔阔,命运前途在手中。爷爷勉 丙申七月初”。对此,我其实有些不开心,毕竟爷爷从没给我写。不过我还是趁爷爷清醒的时候,让他给我解读了这首诗,不然我可能这辈子也不明白爷爷的心意……
2019年5月13日,爷爷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从获悉我爷去世的消息,我整宿难眠,痛哭过后的头疼,抑制着哭声咽喉嘶哑的疼,喘不过气的心疼。
爸爸劝我理智一点,我说:“如果感情没到那个份上,还能理智,可是感情到了那份上,理智不了的,一想到爷爷,眼泪就自己往下流,抑制不住的。”爷爷走了以后,听弟弟说,爸爸进门就开始嚎啕痛哭。
爷爷从庆安医院转院到医学院,因为病床紧张,从申请住院到安排入院大概迟延了四五天时间,爸爸跑前跑后一直在不停的联系主治医生,守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等着,结果守了一天被告知医生出差了。爸爸说,知道可能守着是没用,但就是想为你爷爷再做点啥。家里的亲人排了轮流照护爷爷的值班表,但是一有空,他们还是争相着去照顾老人。奶奶自打知道爷爷的病情,整个人都日渐憔悴,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默默地抹眼泪。
爷爷身体一直不好,每每知道爷爷生病住院,我就怕他受疼受苦,但爷爷偏偏受的就是人间最疼的疼,最苦的苦。
淋巴癌,最是折磨人,藏得深,来得急,匆匆就把爷爷带走了。爷爷每天都以可见的速度衰弱,经历着上半身冒虚汗到身体发烧,鼻子无法正常呼吸,一直张着嘴喘息,口腔食道全是溃疡,无法进食进水……
被病痛折磨的体肤有多痛,殡仪馆的冰柜有多冷,焚化炉里的温度有多高,坟墓里有多黑暗,爷爷和爷爷的灵魂都感受到了。
爷爷奶奶是我母亲的父母,他们把我从出生拉扯到上小学,我从小一直叫他们爷爷奶奶,哪段时间要是改口叫姥爷姥姥,爷爷奶奶就会身上不舒服要生病。
我很小时候,爷爷把我架在脖子上到处兜风。
我上小学,靠在院子大门上,数着大铁闸门摇晃的次数,等爷爷下班回家吃饭。
我当北漂,想带特产回去,“大放血”买的稻香村,被我爷吐槽,说不如德懋恭的水晶饼。
我工作了,过年过节给爷爷发个微信红包,我爷会在红包里回复“谢谢了!苗苗同志”,不点开红包就看不到那句话。我经常忘,想起来的时候,点开看都感觉有种刮奖的惊喜。
我怀了小宝宝,有人型的B超图片发给爷爷奶奶,爷爷给我回了段几秒的语音说“你看像谁?”。
我的婚礼,爷爷已经不方便行动,没法参加,后来爷爷在病床上跟我说的最清楚的最后一句话是“苗苗,我对不起你”。
我回北京的前一晚,爷爷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一直示意头难受,我就一直给爷爷按摩。爷爷的头发很柔软,头很沉,我左手拖着爷爷的后脑勺,右手来回的揉搓。这是我长大后少有的和爷爷的“联系”,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走的时候,没有说再见,即便我知道这恐怕就是再也见不到。不敢想,不敢回忆,甚至不敢接家人的电话,生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直到看见家庭微信群消息,知道爷爷走了。
我瘫坐在床上,不知所措。我呆愣了好一会儿,打电话给妈妈,奶奶接的。奶奶在电话里颤抖的说了三遍,“你爷走了”,“你别哭了听到没有”。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等我再打通的时候,爷爷就只剩下一张照片了。那张照片是爷爷四月十三号过生日,我没来得及参加时候拍的。
因为怀孕的缘故,我不能回去参加葬礼,只是坐在家里静静等待消息,等他们告诉我什么时候葬礼仪式开始了,什么时候葬礼仪式结束了。
就像爷爷在医院时候,我只能每天发消息问“我爷咋样”,“吃饭了吗”,“喝水了吗”,“排便了吗”……
我只能在爷爷临走的前一天对着视频,在信号不好的情况下一声一声的叫爷爷,即便我不知道爷爷能不能听到,妈妈说能,一定能。
"我爷爷"的书法遗作
我只能偷偷在家里流眼泪,还有把我能回忆起来的一幕幕都烙印在心里。然后等小宝宝出生了,去爷爷墓前,告诉爷爷小宝宝到底像谁。
5日15日中午,代我回去奔丧的丈夫来消息说,亲朋们已经把爷爷安葬了,爷爷去天上保佑我们了。我们一家与爷爷的亲缘还未做够,希望下辈子我们还是亲人!
最后,感谢千里迢迢回去替我披麻戴孝整夜守灵的丈夫。感谢所有安慰我们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
此文写于2019年5日15日,以作我和亲人们对爷爷永远的思念和今生的念想。
(注: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孙璐凡,90后,2015年毕业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法学专业,喜爱文学和写作。
诵读者简介:
关凌云:文艺战线上的老兵,美丽八点半诵读者团队成员。近年来活跃于网络和各个表演舞台。她的表演刻画人物深刻,她的朗诵声情并茂真挚动人。尤其擅长对原创作品的再次演绎,快速准确,形象突出,深受广大观众和听众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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