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国 | 爱的故事

爱的故事

文|李相国

明和君本不该有爱、有情，但爱神却偏偏喜欢戏弄人，鬼使神差地让两人爱的死去活来；两人都知道最终的最终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他(她）们生存的空间有一道世俗的枷锁、道德的桎梏，所以，明和君没有勇气，更没有胆量去标新立异，于是就有了下面悲催的爱情故事。

明在乡村一所中学代课，君是明的学生。那年明二十一，君十五。

君很文静，坐在第三排边上。圆脸，胖胖的，个子不很高，说话一字一板，不急不慌；喜欢读一些课外书籍，很杂；凡事爱刨根追底，课堂上有时问的老师都不好下台。初始，明对君并不多在意，像对全班所有学生一样，只是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而已。一个偶然机遇，明对君多了几分喜欢和关照。

早自习 ，明让学生预习鲁迅先生的小说《药》， 有人默读，有人朗诵，满满一个早上没有人提出只言片语，放学时，君在门口拦住了明：“老师，人血馒头真的能治痨病吗 "？   明望着君倔强挚着而又迷茫的目光，反问道：“你说呢”？

“花老拴太愚昧了，愚昧的有点麻木”！

“那说说你对《药》的体会和感想”？

“《药》，鲁迅先生描写了主人公花老栓愚昧地相信人血馒头能治痨病，居然让孩子把革命者的鲜血当'药’吃，而对革命如此冷漠无情”！明有点惊讶，不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会理解的如此深刻透彻。

“还有什么体会和感想都说出来”。

“还有 ，这个社会、众多民众都------我，我也说不清楚”。君脸有点发红，目光移开，不敢去看明的眼睛。那以后明开始关注起君来，君也有意无意地找明问这问那。

明月何时有 ，把酒问青天-------中秋节那天晚上没有自习，校园里静悄悄的，独有一轮明月，满院清辉。明是代课教师，下午放学时校长专门叫明到办公室：“你离家远，也没有家室，今晚留下值班吧”？明嘴张了张，最后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学校后墙外是一片稻田， 稻田尽头是九曲十八弯的汝水.。明沿着河堤，踩着斑驳的柳影，听着水田里的蛙鸣，静静地、静静地，一个人，一个世界，一河飘着稻香的晚风，一轮圆圆的仲秋明月。此时，明心里就像朦胧无垠的夜空，虽有些孤寂，却也乐享于这深邃而宁静的月色里，任由那膨胀的思绪在'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情分中飞翔。

远乡别离不知苦，踏破月色无归处；蛐蛙和鸣静夜声，不觉柳梢已挂露。明回到学校时已是亥时。

“老师，你才回来”？ 进了校门左边一拐就是宿舍，明刚拐过弯就发现君站在门口，他很是吃惊，“这么晚了你·····”

“八月十五哩，俺分了两个苹果给你送来”，君从口袋里掏出苹果塞在明手里就跑了。那年月，吃苹果可是奢侈品，一般人家不会买的，能买得二斤月饼已是不错了。君原本不是乡村人，祖上在城里是很有名气的望族，就因出身不好，全家到乡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明捧着还带着君的体温的苹果 ，痴痴地望着消失在月色中的背影。

明没有舍得吃那两个苹果 ，放在抽屉里，闲暇时，尤其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放在鼻子上闻闻，捧在手里楞楞的出神------一天、一天，最终苹果烂掉了。

自此后明特别关照君，君也不时去明的办公室问这问那，两人心里都很幸福、甜蜜，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和感觉。但年底明被辞退了，不是明书教得不好，是公社一位副书记的战友把明挤走了。临别那天晚上，君买了个红皮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愿你像只雄鹰翱翔在蓝天！上面还有隐隐泪痕。明送给君一本成语词典，鼓励她：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君哭了 。

一年后明结婚了。明七岁就订了婚，是远房婶婶家的侄女，读高中时彼此走碰头谁都不认识谁，你想，能有什么恩呀、爱呀、感情啦；但明是个孝子，母命难违。那年明二十三岁。

为了让孩子跳出农门，以后能有个好的出路，好的日子和生活，明的妈妈托了不少人，求了很多情，又在一所学校给明谋了个代课的差事，如果不是君的突如其来，明也许就这样平庸终生。

五年后，也就是恢复高考第三年的一天午后，明正在和任课老师商量下午的班会咋开，做饭的杨师父过来叫他说：“有两位可好看的闺女找你”。明听得一头雾水，出来一看，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忙着的？没想到吧？！”君盯着明笑眯眯的先打破了僵局。

“你是怎么摸到这里的？“

”鼻子下头有嘴吗，这是我同学小环。”

“你好，“明赶忙给另一个女孩打招呼。咯咯------咯咯------君和那女孩看着明的窘态笑了起来。

明和君这次谈了很久很久，君说：”这些年你音信杳无，找你找得好苦呀！“

”我、我------“明不知道是想解释什么，还是想说什么，他觉得有愧，对于君的到来无颜面对。

”你什么也不用说，知道你结了婚，生了子，在这带了几年课，你甘心就这样下去吗？“君盯着明的眼睛。

"算时间，你今年该参加高考了吧?"明不敢碰君的目光。”不错，所以我来见你。"说着君从书包里掏出一堆复习资料放到明面前 ，“这是我搜集的复习资料，学校印发的，现在给你送来；离高考还有七十多天，时间很急迫，要么我们一起考，要么------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君一口气把憋在肚里的话全倒了出来。

沉默，沉默，明咬着嘴唇很有一阵子才抬起垂着的头，迎着君的目光坚定的说：”我考，我们一起考！“

”这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老师！“君笑了。

明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也几乎没有离开学校半步，教课之余就钻进了那堆复习资料，夜里两点前从没有睡过觉，有时看着看着睡着了，醒来继续看，为了那句诺言，为了和君一起------真是豁出了命。这期间，君又来学校两次，半是鼓励，半是督促，顺便捎些学校的模拟考试题给明。

一九八一年九月，这是个刻骨铭心的时段，在明和君的人生里程碑上打上了深深地烙印，从此演绎了一段悲悴苦涩的爱情故事。

考完，明和君一同估分，一同选报志愿，一同描绘人生得美景和前途 。高考揭晓了，明没有辜负君的一片苦心，终被本省一所师范学院录取，而君仅四分之差名落逊山。

那段日子明多次去君家，很想安慰安慰君，鼓励她不要泄气，继续复读，但君始终躲着不见。九月七号入学报到，六号晚上，明在君家等到十一点也没见着踪影，无奈明给君留了封信让君的妈妈无论如何交给君。

“明：很对不起，我已在焦作电子电器技术培训学校学习了。我想了许多天，人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我不想再复读了，我要走一条自己的路！祝你好好学习，盼你早日归来······”入学一周后明收到了君的来信。

“君，静下来细细想想，冲动和虚荣心会毁了自己，毁了自己一生的，只有复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听话，不要固执，执意孤行，不然会悔恨终生的······”

鸿雁传书，暑去寒来。三年后，明完成了学业被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君在城隍庙街口开了一家电器修理店，生意很是红火，现在已是一家电子电器超市的老板，身价数百万；明仍是一个教书先生，日子过得也挺紧巴。一次品茶的时候，明不无感慨的说：“你很有眼光和个性，不迂腐，赶上了时代的浪潮，走对了路！”

明的学校离君的店铺很近， 白天君很忙 ，一个人脱不开身，只有晚上才有机会相聚。有时在明的办公室里，说托尔斯泰、普希金，谈《红楼梦》、《青春之歌》，意识流，朦胧诗······有很多很多的话题，有很多很多的感受，直到很晚很晚都舍不得分开、离去。偶尔挤得一个白天，明和君会相约来到汝河边上，沿着河堤，踩着浪花和水声，看着蓝天白云和蓝天白云上的雁阵，听着河滩上运输沙子的车辆的闷重喘息声，尽情的往前走着，有说有笑，或感慨或懊悔，情到深处两人会泪流满面，相拥而泣。

君好一段日子没有去学校了，明有点焦躁， 很想去店里找君，但又觉得不合适，整日心里都像蚂蚁啃。星期六晚上，好像是农历四月初五，君来了，一两憔悴，面色很不好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快说！”看见君那个样子，明抓住君的手迫不及待地问。

君扑在明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啦 。

“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呀，你说呀！ ”明抱着君抽搐的身体，抚摸着她头焦急地问。

“我明天结婚，他是瓷厂的工程师 ，高中同学，追我五年啦，“君抬起泪眼望着明，脸皮麻木的无一丝表情。

明一下子怔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霎时空气也好像窒息凝结了······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明的。

第二天明头疼发烧 ，整整住了十一天院。这期间明很少说话，总是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出神，还时不时地冲妻子发火，心情极是烦躁不安······

三十年过去了 ，明还在那所学校教书，君经营着一家大型电器超市，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事业，平日已很少联系，但每年的仲秋节、七月七和四月初五明和君都会相约，在一块吃顿饭，喝会茶，追忆过去，展望未来，谈论各自的孩子，各自的家庭，各自的事业；心还是那样的热烈和贴近，情还是那样的激昂和飞扬······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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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相国，嵩山南麓安家，汝水河畔求生。种过地、经过商、教过书、编过报、从过政，碌碌忙忙大半生，无一成色，唯独热爱文字，对文学情有独钟。83年至今，《河南日报》、《当代人报》等报刊，发散文、小说、报告文学数十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