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建华 | 下午

下午

文|武建华

这是农历新年刚过一个周六下午的一段时光。时间就在我的面前流动,我想用笔托住这一刻的光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秒针每时每刻都在转动,嘀嗒、嘀嗒,像古老的牛,拉着提水的车在不停旋转,蹄声均匀而仓促······

这时,阳光已经淡弱,温度渐低。南风停息,北风还没有到来。温度应该是5℃~12℃。窗外的歌声从喇叭中传出,这是一家夹在家属区的家具门店,用家属都十分反感的超音量歌曲在招揽顾客。有时歌声并不是欢乐,而是让人厌恶。

显然这歌声不全然将街道的声音压倒,偶尔隆隆过一阵摩托车声响。孩子们的叫声从楼下传来,混杂于这歌与隆隆之中。流动商贩的叫卖声更不能分辨出他们喊出的内容,这种叫卖声已被电器化的喇叭克隆,相似而不真实,时断时续,由远而近,由近而远。透过窗玻璃,远处突出楼顶的树冠,勾勒出暮冬季节的苍黄,像刚从沙场退回,站立,枝叶残缺而稀疏,在橘黄的天空背景下,勾画出一幅冬日萧条的素描。

2017年的旧挂历仍挂在室内白色的墙壁上,彰显着旧年12月的光景;2018年的新挂历,已揭开了封面。旧挂历与新挂历并肩站成时年更替的微状态。秋天的衣服在衣架上悬挂着,与新挂历平行下垂,被白色的墙壁衬托着,显出它的真诚和无奈。现在深冬已过,“八九”的时日已经进入,眼下,惊蛰将至,年味消尽,大地万物复苏,百花待放。

皮靴仍装在盒子里,在深冬睡了一长觉,它的梦到今年年终或许也难醒来。白酒停靠在墙角箱子里,大约已经十年,沉入老酒,它并不嫉恨我没有把它破顶而饮。电暖器片仍停靠在床边,仿佛不愿意离开,像一只旧船停靠在码头,耐心地等待着远行的起航。

谁说,冬寒已过,用电量下降;谁说,电业效益依靠的是工业机转。空调的电源线,已经从插座的位置起身,从机身垂下来,耷拉着小小的脑袋,像永远没风的旗帜。

两只木瓜在床头泛着金黄,它油光满面,像一个刚刚从餐馆走出的胖哥,笑嘻嘻地还用牙签剔着牙缝。它是在一个秋日从山坡地的树枝上走进我的室内的。它当时并不明白到哪里去,是被粉身碎骨,还是被器重地摆放在床头、书架或电脑桌上。这两只木瓜十分幸运,在深冬的日子里,依然能够接受到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它没有把自身的污点表露出来,它也许不是在掩藏自身的弱点,它也许是一个健康的家伙,它以健康的美态一直让主人宠爱至来年的初春?暮春?初夏?然后霉变、黑身,最后被抛掉……

桌子上半瓶的“消炎退热合剂”口服液,它并不为自己半拉子的用场而伤心流泪。它静默地站立在桌子上,无动于衷,表情冷漠。它明白,它已经为一个主人的感冒除去了不少热量。冬日的寒冷往往让人增衣,增衣就使体内增加热量,而积蓄的热量一旦超越了体内的平衡,火就先在一个人的喉咙里燃烧。这时,“退热合剂”就有了用场,它的到来并没有让人想到要减下衣服。因为,冬天并没有告诉你,低寒迟步或者什么时候离开。

这时,太阳刚刚沉入西天,窗外的天空仍然泛着橘黄的金光,透明,没有一丝的云彩。树冠稀疏的枝条间,红旗依然在微风中摆动着,暮色开始笼罩大地。什么时候,家具店内的喇叭声已经停息,孩子们的叫声静了下来,流动商贩的叫卖声也消失在夜幕里。这时,并没有摩托从窗外楼下的巷道里飞过,窗外分外寂静,能听到楼顶上传来移动桌椅的声响。城市的傍晚并没有炊烟升起,也没有农家孩子傍晚的奔跑、嬉闹,有的只是偶尔的寂静和耳边间断传来的车隆声和尖尖的笛鸣。

这个下午就像一池水面波动的深潭,它静默于一个人的视野里和心境中。它似乎在践行着时年的拔节,或者进行着一种平静时日的轮回。在人的世界里,心迹和时间一样不可能停留,是需要和满足拨动着时间。正是我们的需要,不满足于拥有,人在生命中才开启诸多的“重启”,“重启”有时意味着搁置或淘汰,但这种“重启”永远向时间讨要我们永恒的需求:天与地,博与厚,高与明,创与造,清与洁,悠与久……

(2018.03.03)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武建华,网名武晓溪,河南省方城人,就职于县委宣传部。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海外文摘》(文学版)《散文选刊》签约作家、“骑士诗人”。1988年以来共在《诗刊》《星星》《散文选刊》《北京文学》《莽原》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0余篇(首)。有诗作被译为外文,在海外报刊发表。先后出版诗集《天镜》《七情:武建华诗选》(上、下卷)、《时间的片羽》等多部,前两部已获国家级图书评选奖励。近百件作品获全国及报刊文学大赛奖励,并入选《2008年度诗歌精选》《星星诗人档案(2016卷)》《中国文艺名家传世作品集》等数十种全国文学选本。作者词条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中国小说家大辞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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