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父亲的脊梁II秦玉河


父亲的脊梁

☆秦玉河

每当想起父亲,我便想起父亲的脊梁。我是在父亲脊梁上长大的。
小时候,没有交通工具,上道就用步量,我好跟脚,自己走又嫌累,每次都是父亲背着。我趴在父亲背上,搂着父亲的脖子,父亲反搭双手托着我的两腿,沉稳地向前迈着步子,脚踏地面发出很有节奏地响声,哒,哒……父亲背着我走一会儿,就两手托着我的皮股,弯腰往起踮一下脊梁,我的身子便又往父亲的肩头上趴一趴,隔一会儿就重复一下这样的动作。我在父亲背上趴着,可舒服了,心里美滋滋的,那简直就是一中享受。有时走得道远,父亲背着我都出汗了,我却在父亲背上睡着了。
让父亲背着是一种幸福。我常缠着父亲背我,让父亲背着我上街去玩儿,去赶集,去走亲戚,上学时只要天不好,便让父亲背着去送我。
父亲背着我时间最长的有多少回,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两次印象最深,使我永远也忘不了。  一次是一天晚上父亲背着我去邻村看电影,那是一天下午,我在大街上玩儿,听人说后刘来电影了,高兴的撒丫子跑回家,我想让父亲带我去后刘看电影。但父亲下地干活还没收工,只有母亲在家做针线活。
我对母亲说,娘,后刘来电影了,我要上后刘看电影去。娘说,傻孩子,多咱看电影啊,到晚上才演来,等黑天你爹撒工回来,让你爹领你去。
于是我盼着天黑。不时的看天。奇怪的很,平时,我玩儿着玩儿着,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可今天,越是看,它越是不黑。我不由对母亲说,娘,你让天快点儿黑不行吗?
娘看了我一眼,继续做着针线活说,这孩子,和你爹一样,急脾气。
天终于黑了,父亲收工刚一进门,我便缠着爹领我去看电影。爹说,快吃饭,吃饭去。我急速地吃了几口饭,爹还没撂下饭碗,我便趴到父亲背上说,爹,背我。
父亲背起我,刚想往外走,队长一脚进了门,对父亲说,秦世庆,今晚你去家北看地,主要是那片豆子,黄荚了,防备人偷。队长说完,不等父亲回话,便转身走了。
父亲把我从背上放下来,从屋里抱出被子,在当天井里扯起一张破席子,用席子将被窝卷了,抱着,又蹲下身子,让我趴在他的背上,然后往起起身,一次没起来,父亲又攒了攒劲,才站起来。父亲就这样背着我,出了庄。先是走大道,继而走田间小路,最后在长满荒草的沟沿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当来到一片豆子地头上的时候,父亲将卷着的被窝卷儿掖在一丛又密又深的豆棵下面,然后又背起我离开了豆子地,离开了荒草没膝的沟沿,踏上了去后刘的大道。
我趴在父亲背上,往后刘走着,一会儿只觉得父亲的脊背湿了,搂着父亲的双手也湿了,父亲脸上的汗水,不时的滴落在我的胳膊上,手上。
父亲背着我一道,汗水流了一道。
来到后刘,还好,电影还没开演,但来看电影的人已黑压压一片,就连影幕的背面,也挨肩擦背,围满了人。父亲背着我,在人堆周围转来转去,见离影幕较远的位置,聚集的人略少,便靠近几个个矮的人立住了脚。我仍趴在父亲背上,因为我要是站到地下,看不见。
电影开演了。杨白老,苍老的面容,满脸胡茬,佝偻着腰身,头上扎着块手巾,像谁?像我的姥爷,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喜儿,真俊,就像我的母亲。
黄世仁,满面油光,戴着礼帽,穿着绸缎,拄着文明棍儿,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的狗腿子穆仁智更不是好人。他过年的时候找杨白老要帐,把杨白老逼死了,黄世仁把喜儿霸占了。喜儿正抱着磨棍推着磨,黄世仁从后面一下子把喜儿抱住了,演到这里看不见人了。看电影的人们却炸开了锅。
这个没爹的,孬私孩子!
黄世仁,你不是人!
一个小女孩在妈妈怀里吓哭了。
我不但同情小女孩,我更恨黄世仁,黄世仁是个大坏蛋。
电影继续往下演,场地上再不像开始时那样平静了,议论声,谩骂声,有人一抽一答地啜泣声,连电影上人的说话声也听不清了。
看完了电影,父亲背着我往回走,我觉得父亲的手和胳膊有些抖,父亲背了我一晚上了,实在太累了,我让父亲把我放下来,自己走,让父亲歇歇。我跟着父亲,穿过大道,越过小路,又踏上来时乱草丛生的沟沿。我每迈一步,都感到脚下磕磕绊绊的。
父亲在那丛又密又深的豆棵下抱出被子,就在豆子地里,找一块没苗的地方,用脚踩倒又软又旺的杂草,将那张破席子铺在地上,放下被子,说我,你睡觉吧,我围地转转。
我躺在破席子上,却睡不着。仰脸望望天空,天空很是静寂,点点繁星一眨一眨,仿佛和我看对眼。入夜的田野,初秋,潮湿闷热的气息,使人透不过气来,耳畔不时传来蟋蟀的琴音,蝈蝈的鸣曲,还有夜间小虫子啃食的吸吸嗦嗦的声音。最可气得是烦人的小毛毛虫,老是在身上脚上手上脸上,爬来爬去,甚至通过衣领钻进脖子里脊梁里,使人又痒又难忍,伸手一摸,它竟像一包水,破了,烂了,黏黏糊糊粘在身上,更寒瘆。
忽然,庄里头一声刺耳的驴叫,吓了我一跳,幸亏父亲围地转回来,刚躺在我的身边,我不由往父亲的身边靠紧,将头埋进父亲的腋窝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有了困意。
我梦见黄世仁抱住了喜儿,我梦见小女孩吓哭了。我愤怒地举起拳头,我高喊,黄世仁,你是坏蛋, 打倒黄世仁!
父亲在我屁股上搡了一下,怎着,做梦了?
我一激灵坐了气来,摸摸头,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满头满脸尽是水。再抬头看天,天不像咋一睡觉时那么漆黑了,东边有些发白。蛐蛐的琴音,蝈蝈的鸣奏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叽叽喳喳扑扑棱棱什么鸟儿起飞的声音,村庄里有谁早起吱扭咣当开门的声音。
天亮了。
父亲说,明天了,咱回家吧。
父亲抱着被子,我紧跟着父亲,在被露水打湿的草丛上走着,没走多远,裤角和鞋子就湿透了,一迈步,脚下呱叽呱叽直打滑。父亲一脚没迈稳,打了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长满荒草的沟沿上。
另一次是我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那年我才九岁,我哭得可怜巴巴,更是一步也离不了父亲了。父亲强忍悲痛的泪水,背着我去公社给母亲注销户口,来回走了二十多里地。父亲是背着我一气儿走到公社,又一气儿背着我回来的,一道连歇都没歇。那次,父亲的步子很沉重,我趴在父亲背上,身子贴在父亲脊梁上,紧紧地搂着父亲的脖子,父亲的背,是我的慰藉,父亲的脊梁,是我唯一的依靠啊。
父亲一生好光脊梁,只要天一转暖,一干活,父亲就扒衣裳。我最难忘的,是父亲在窑上扣砖坯子,父亲光着脊梁,挽着裤腿,两手抱着几十斤重的盛着三块砖坯子的模子,俯身往地上扣时,两手青筋凸现,臂膀上后背上的肌肉凸起,汗湿的脊背,在太阳的照嗮下,黑亮耀眼,父亲的脊梁,同他扣砖坯子的泥的颜色一样。
父亲的脊梁饱经风霜,很是坚强。父亲对我的脊梁,却呵护非常。几年前,父亲病了,住进医院里,一天,父亲去卫生间解手,虚弱的身子再也起不来了,我抱起父亲让他趴在我的背上,我想背他,父亲却说啥也不让,不行不行,我这么沉的身子,你背得动我,不行不行。我是拧着硬把父亲背回病房的。从此再也没起床的父亲直到临终一直很倒亏的慌,几乎对每一个来病床前看他的人都说,这是怎么说的,不中用了,那天是让孩子背回来的,真怕把他累着。
父亲啊,你曾背着我一气儿走了十多里地,不,是来回二十多里地,从病房到厕所,我只背了你几步,怎么就使你念念不忘啊?
父亲走了,毋庸说我的心是很悲痛的,每当想起父亲,我就想起父亲的脊梁,父亲的脊梁,是我成长得温床,父亲的脊梁,是我的擎天之梁。疼我爱我呵护我的父亲啊,谨以此文,容当为儿的报答,遥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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