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寻找红衣
寻找红衣
林樱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虽不是亲如姐妹，总归是发小，便比别人多一些走动。
林樱嫁的这个男人，并非大富大贵，一家子衣食无忧却是能保证做到的。但是男人反对林樱逛街，尤其是买衣服。为此，我也成了她男人眼中不受欢迎的发小。
“天天买衣服，她若是真用于打扮自己也就罢了。你说，那么多一色儿的红衣，挂满整间屋子。大部份甚至连标牌都未撕下。衣服又不是古董能收藏。她从前买的那些红衣，现在用来做抹布都不够格，一屋子垃圾而已……”男人的语气幽怨，愤慨，仿佛他家娘子的一屋子红衣，也有我不是。
天知道，每次和林樱逛街，服装店是我给我们划定的禁足之地。但防不胜防的是街边转角的一些服装地摊儿——林樱居然能看上地摊儿的衣服。
林樱在那地摊儿上停留的时候，目光中，全世界便只有那件红衣，那件红衣便是她此时的全世界。是那种劣质布料劣质做工的地摊货，但是她马上开始掏钱包，带着中蛊般的神经质。
“不行，林樱，这件衣服你不能买！”就算没有她男人对我的误解，此时我也会拦着林樱不让她买这件地摊货。
“多少钱？”林樱固执地问地摊主人。
那猥琐的小商版报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报太大希望生意能成交的价位，他定是看准了林樱是非买不可了。
“太过份了吧，你这什么衣服啊？这价位到大商场买正宗名牌衣服都够了！”我朝小商版叫嚷。
“难得的是这位姐姐看中了这件衣服，是吧？衣服也讲究个缘份。大商场的名牌自然好，可是姐姐看不上！”小商贩嘻皮笑脸。
“我买”林樱打开她的钱包。“能刷卡吗？”待看到她钱包中的钱币不够，又问道。
“对不住您，姐姐。我这小摊小本生意，做生意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刚好，咱们不买了！”我趁机要拉林樱走。
“你借我一点钱好么？”
“我不会借你钱买这件衣服！”我拒绝得很干脆。这钱如果真借给林樱，岂不是助纣为虐，成了她收藏了一屋子红衣的帮手。
林樱明显觉得为难，我趁机又拉她离开。
“不行的话，我拿这个戒指抵数！”林樱居然捋下她无名指上的一个戒指。
“林樱，你怎么了？”我不禁怀疑这位发小此时是否精神不正常，但是她除了无比固执的要买那件红衣之外，别的并无异常。
“这戒面上镶的玩意儿，是钻石吧？”小滩主两眼放光，伸手打算接过林樱从无名指上捋下的戒指。
“不行！”我觉得事情正变得越来越荒唐。
“那么你借我一点钱！”林樱看上去并不像意识出了问题。
“你确定这件衣服是非买不可吗，即使它贵得离谱，明知买回去可能一次也不会去穿它，明知人家是宰你，也非买不可吗？”
“姐姐，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小滩主叫嚷。
“你闭嘴！”我干脆道。
“我还是用这戒指抵钱吧！”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只能借钱给林樱买了这件红衣。
我觉得今后和这位发小真不能走得太亲近了。我无情无绪地结束了我们的逛街购物计划，提前开车回去。
“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父亲的小店里也曾卖过衣服。”林樱坐在副驾位上，幽幽地开口。
“所以你体谅到小滩主谋生艰难，愿意施舍！”我的话里带着火药味。
“那次，父亲批发了几件小孩衣服卖。其中有一件最大码的刚好我能穿得下，是红色的！”林樱自顾往下说。“我说的刚好，是穿着觉得特别合身，宽一点长一点就得太大，瘦一点短一点就会显得太小的那种合身。但是大人可能不这么认为，尤其是给孩子买衣服的时候，他们总要可笑地买宽大一点儿的。说是小孩长个子快，宽大点以后还能穿。天知道，等个子长得再高大一些，那衣服其时早就旧了，破了。”
“我们小时候，大人确实都这么当家。那会儿是七十年代吧，物质水平太低。”
“有的事情，跟物质水平高低没关系的。”林樱又接着道：“我说的是那件我穿着很合身的红衣。但是我妈似乎不情愿把那件红衣给我穿。你知道，我还有两个姐姐，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大姐穿不下了二姐穿，二姐穿不下了才轮到我穿，直接给我穿一件很合身的新衣，它的利用价值实在太小了。但是，我小时候又那么喜欢那件红衣。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把货架上的那件红衣拿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甚至，我到现在还记得穿着那衣服走在冬日里的温暖，很纯净的雪后初晴的天气，走在铺满白雪的路上，我把自己想象成开在冬天里的一朵美丽的花儿！”
“那个年代，有一件新衣服穿确实能美得冒鼻涕泡儿。”我漫不经心地接话。
“我爸交代我不要把那件衣服穿脏了，也不要把商标撕掉。我以为这就是他对我拥有那件红衣的默许。大概就那么衣不离身的穿了四天吧。第四天的下午，我正在外头玩儿，我妈找到了我，她带我从后门回到屋里，又示意我脱下身上那件红衣。你知道，她这么不开口说话的示意反而很神秘地让我只能乖乖地配合！”
车开到路口，红灯亮起，前方一辆车突然一个急刹，我开的尼桑吉普差点亲上人家的车屁股。
“没事吧！”林樱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她的脸色有点发白。
“没事，你接着说！”我发觉自己急于知道她的下文。
“我妈看我衣服脱得不怎么利索，干脆亲自动手，她很麻利地从我身上把衣服剥下来，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弹掉袖口处沾着的一点泥块，把衣服折好，放进带着一个衣挂的塑料袋里。我应该看出了一点眉目的，‘妈……’我叫嚷。我妈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凑着我的耳朵眼小声道‘外面有人要买这件衣服，你乖乖的，妈以后再给你买一件更漂亮的。’她说完就转身消失在通往前面小店的门口，留下我一人呆呆地站在那儿。”
“那年的冬天，真冷啊！等我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一个和我年经相仿的小女孩一手牵着她的爸爸，一手牵着她的妈妈，已经穿着刚刚还从我身上脱下来的那件红衣走远了。那会儿，我多想追上去看一眼那个幸福的女孩子！”
“看一下又能如何呢？”我听出自己的语气里充满惆怅。
“我可能会问她这衣服穿在她身上是不是也像穿在我身上一样温暖吧……可是我妈拉住了我！”
林樱还是一如既往地收藏她的红衣服，我到底还是和她走得亲近。
生活，大概就是这么带着伤痕地远行吧，从遥远的记忆中走来，再挂一点一路荆棘留下的疮疤。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祝秀津，笔名八重绛樱，爱好文学，喜笔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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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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