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苏记】许昌小西湖：群贤汇聚 / 开普饭

三苏以及苏轼的儿子苏过都与许昌有一定关系，宋仁宗嘉祐二年四月，苏氏兄弟同中进士，突闻母亲病故的消息，苏氏父子三人返回四川奔丧。到嘉祐四年十一月服丧期满，又一同返京，他们乘船从岷江进入长江，到达湖北江陵后陆行北上，转年正月到达许州。

西湖公园入口

许州知府梅询是苏洵的好友，他闻讯后远迎于南郊，设宴款待苏氏父子。同时还邀请了苏氏父子游历了许州有名的西湖，东坡看到西湖美景后作了一首名为《许昌西湖》的诗：

西湖小雨晴，滟滟春渠长。　

来从古城角，夜半传新响。

使君欲春游，浚沼役千掌。

纷纭具畚锸，闹若蚁运壤。

夭桃弄春色，生意寒犹怏。

唯有落残梅，标格若矜爽。

游人坌已集，挈榼三且两。

醉客卧道傍，扶起尚偃仰。

池台信宏丽，贵与民同赏。

但恐城市欢，不知田野怆。

颍川七不登，野气长苍莽。

谁知万里客，湖上独长想。

进门就是西湖

东坡游览许州西湖时，正是微雨初晴的天气，此湖的景致令他有很多的联想。当年曹操在许昌时，在此湖边建有青梅亭，他正是在这里宴请了刘备，于是有了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当年的建安七子也常在西湖边吟诗作赋，据说曹操就是在西湖边写出了著名的《短歌行》。宋庠任许州太守时，系统整修了许昌西湖，苏轼在诗中说宋庠是为了春游方便，所以才动用大量的人力深挖湖底。他同时在诗中说当时的许州已经连续七年闹灾荒，但是宋庠却为了玩耍来修建西湖。

东坡此次许昌之游时间不长，他就父亲带弟弟一同入京了。到宋神宗元丰二年底，因乌台诗案，他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在黄州居住的五年期间，东坡曾到许昌访友，他此次在许昌居住半年之久。许州西湖是他在许昌最喜欢的景致，为此，他在西湖边修建了一些建筑，古翁所撰《许昌小西湖简介》中称：

欧阳修于此建“欧阁”，苏轼、苏撤兄弟久居于此，曾建“听水亭”、“读书亭”、“鼓书亭、”“锦花堂”；文彦博守许时，又于湖北建“曲水园”，植大竹三十余亩，风光更为宜人。欧阳修、苏东坡等著名诗人，曾写下了许多咏许州西湖的诗篇。后苏东坡为守杭州时，为将许州西湖与杭州西湖相区别，致信于当时的许州太守，将许州西湖更名为“小西湖”，后一直沿用于今。

西子桥

苏轼贬谪惠州的第二年，苏辙移居许昌。苏轼去世后，苏过任郾城县令，为此他移家许州，在西湖北岸建起一处居所，名为小斜川，他还自号斜川居士，在这里他完成了《斜川集》。

当时的许昌名叫颍昌府，叶梦得为颍昌知府，郾城县治属颍昌府，所以苏过跟叶梦得有密切交往。当时叶梦得在西湖边结社唱和，诗社中有苏迨、苏过、晁说之等十几人，也有的文献上说苏过之子苏籥也参加了此诗社。他们还将唱和之诗结集为《许昌唱和集》，可惜此书失传了。

廊桥

苏轼跟叶梦得似乎没有见过面，但他却与苏轼后人有诸多交往，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苏子瞻在黄州作蜜酒不甚佳，饮者辄暴下，蜜水腐败者尔。尝一试之，后不复作。在惠州作桂酒，尝问其二子迈、过云，亦一试之而止，大抵气味似屠苏酒。二子语及，亦自抚掌大笑。二方未必不佳，但公性不耐事，不能尽如其节度，姑为好事借以为诗，故世喜其名。

叶梦得听闻到东坡在黄州发明了一种蜜酒，但喝此酒的人都会拉稀，于是东坡不再制作这种酒。东坡在惠州时又发明了一种桂酒，叶好奇于此酒味道如何，他向苏迈、苏过打听此事，对方告诉他东坡也是试做了一回就停止了。但苏迈、苏过跟叶梦得讲述此事时大笑不止，因为他们深知父亲的性格。

船形欧阁

在叶梦得看来，东坡发明的这两种酒的配方并非不好，只是东坡耐不下性子慢慢调试，也不能严格地按配方比例做实验，但因东坡名气太大，使得很多人在谈论东坡所酿之酒。

叶梦得很关心东坡的所为，他在《避暑录话》中又记载了东坡造墨的故事：

宣和初，有潘衡者卖墨江西，自言尝为子瞻造墨海上，得其秘法，故人争趋之。余在许昌，见子瞻诸子，因问其季子过，求其法。过大笑曰：“先人安有法？在儋耳无聊，衡适来见，因使之别室为煤，中夜遗火，几焚庐。翌日煨烬，中得煤数两，而无膠和。取牛皮以意自和之，不能挺。磊块仅如指者数十。公亦绝倒。衡因是谢去。盖后别自得法，借子瞻以行也。”

九曲桥

宣和年间，一位叫潘衡的人到江西卖墨，他自称曾经给东坡造过墨，为此他得到了东坡造墨的秘方，人们听闻到这是东坡发明的墨，于是大家争相购买。叶梦得说他在许昌时特意向苏过讨要此制墨的配方，苏过闻言大笑，他说父亲哪里有什么造墨之法，只是居住在海南岛澹州时无聊，恰好潘衡来见，于是潘衡就在那里烧烟做墨，但做出的墨效果很不好，并且在烧烟时差点把东坡的房子烧掉。这个结果让潘衡有点灰头土脸，他便辞谢而去，之后他又经过试制，终于懂得了制墨之法，为了销售，他特意打着东坡之名。

未见亭名

以上都说明了叶梦得对东坡的故事很感兴趣，他常向苏过证实一些情况，除此之外，苏过与高俅也有密切交往，他与高俅的关系本自其父，宋王明清的《挥麈后录》卷七有《高俅本东坡小史》一篇，该篇前半段为：

高俅者，本东坡先生小史。笔札颇工。东坡自翰苑出帅中山，留以予曾文肃，文肃以史令已多辞之，东坡以属王晋卿。元符末，晋卿为枢密都承旨。时佑陵为端王，在潜邸日，已自好文，故与晋卿善。在殿庐侍班解后，王云：“今日偶忘带篦刀子来，欲假以掠鬓，可乎？”晋卿从腰间取之。王云：“此样甚新可爱。”晋卿言：“近创造二副，一犹未用，少刻当以驰内。”至晚，遣俅赍往，值王在园中蹴鞠。俅候报之际，睥睨不已。王呼来前询曰：“汝亦解此技耶？”俅曰：“能之。”漫令对蹴，遂惬王之意。大喜，呼隶辈云：”可往传语都尉：既谢篦刀之贶，并所送人皆辍留矣。”由是日见亲信。逾月，王登宝位。上优宠之，眷渥甚厚，不次迁拜。其侪类援以祈恩，上云：“汝曹争如彼好脚迹邪？”数年间，建节，循至使相，遍历三衙者二十年．领殿前司职事，自俅始也。

湖对岸长廊

高俅原本是苏轼家中的一个小书童，此人书法写得颇为工整，并且工诗能画。宋元祐八年，东坡出任定州太守时，把高俅推荐给了翰林院的曾布。虽然曾布与苏轼为同年进士，但两人政见不同，可能是怕受牵连，曾布说他府上的书手已经购用，没有接受高俅。东坡又把高俅推荐给好友王诜，王诜接受了高俅，将其留存驸马府中多年。

当时赵佶还是端王，王诜与之关系密切，某天，赵佶说他忘了带篦刀子，向王诜借用，王诜递上后，赵佶很喜爱这个式样，王诜说当时造了两把，有一把还没有用过，当晚他派高俅送去一把。高俅到时正赶上赵佶在园中踢球，赵佶问他是否会此技，高俅说会，于是他跟赵佶一起玩了起来，他的球技为赵佶所喜，于是赵佶就把他留在了府上。

跨桥

此后，赵佶登基为帝，其即是后世所言的宋徽宗，于是高俅也得以发迹，位极人臣。高俅的父亲、哥哥也位居显臣。

高俅被后世称之为宋代四大奸臣之一，但正史上未曾记载他有多少劣迹，人们对他的恶印象主要是本自《水浒传》。该小说中把高俅描绘得心狠手辣，梁山好汉大多被其陷害，他的儿子高衙内也恶名昭著。但《宋史·奸臣传》中有蔡京却无高俅，事实究竟如何，可任由人猜测，然从史料记载来看，高俅不是个忘恩之人。王明清在《挥麈后录》中说高俅：“不忘苏氏，每其子弟入都，则给养恤甚勤。”

陈寔父子雕像

因为东坡在朝中得罪了一些人，使他接连受贬，高俅没有忘记是东坡的举荐才有了他后来的发迹，故苏氏子弟入京时，他尽可能地给予帮助，主要是赠送一些金钱财物。当年高俅在府上，想来正是这个阶段与苏过相识，苏过从岭南北归后，曾在政和六年和宣和中两度游历京师，这期间都是住在高俅家。此事可由苏过好友赵鼎臣所写之诗为证：

小坡不见二年余，闻到都城信有诸？

雪里便回非兴尽，鱼中不寄是情疏。

朱门但识将军第，陋巷难逢长者车。

别后欲知安否在，试凭青鸟问何如？

德星楼

时人称苏过为小坡，赵鼎臣说他已跟苏过有两年没见面了，之后他听闻到了苏过来京师的消息，然苏过并没有来见他。赵鼎臣听闻到苏过住在了高俅的府上，于是略有醋意地写出了这首诗，他说自己家小门小户，当然比不上阔气的将军府，所以苏过不愿意来看他。

而今苏过居住的小西湖已经修建为许昌西湖公园，关于其名称上的转变，陈从周主编的《中国园林鉴赏辞典》中称：

到了宋代，许州（今许昌市）西湖更享盛名，范仲淹、欧阳修、苏轼、苏辙、程颐、程颢、朱熹等文人墨客接踵而来，在此建亭筑室，赋诗作文，饱览风光。欧阳修在湖中心的小岛上建船形欧阁，阁映湖水，波光粼粼，犹如湖上泛舟。宋哲宗元祐年间，苏轼被贬以后来到许州，卜宅于此，建听水亭、梅花堂，书酒自娱。苏辙筑室许州，号称“颍滨遗老”，在西湖建有读书亭，韩维建有展江亭。文彦博治许时，又建曲水园。至此，园中的亭、榭、桥、廊、池、山、石、林诸景俱备，布局严谨，清幽明丽，风光更加宜人。苏轼离许赴杭任职时，得知许州知州赵德麟开拓西湖，寄诗赵德麟谓“西湖虽小亦西子”，故而又名“小西湖”。

由此桥登上小岛

此后的小西湖屡经兴衰，到1949年时，西湖边的原有古建已荡然无存，此后相关部门陆续在旧址之上复建一些这台楼阁，1958年起改名为西湖公园。

2021年2月28日，前往西湖公园，在正门处停好车步行入园，此处不收门票。刚走入园中就下起了雨，好在带着一把破伞，一手支撑一把拍照，只是雨水浇在石板地上略显湿滑。因为下雨之故，公园内没有几个游客，也看不到工作人员，我不清楚苏轼、苏辙所建的读书亭等景致在哪里，于是沿着右岸边前行。

岛心广场

穿过一座拱桥，远远看到一组雕像，走到近前，看到草丛中有一块介绍牌，原来这是颍川许昌人陈寔父子等东汉末年的名臣。这组雕像的后方有一仿古高阁，悬匾“德星亭”。此亭乃是为纪念陈寔而建，据说他辞官回家后的某晚有盗贼爬在他家梁上，陈寔发现后唤来子孙进行训话，他说不善之人未必本恶，迫于饥寒遂之为非，如梁上君子是矣。盗贼听到后既惊骇又感动，从梁上下来请罪，陈寔对此人进行了教育劝勉。这京师梁上君子典故的出处，后人为了纪念他，在西湖边建起了一座德星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