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专栏】艳 遇（小小说）

艳 遇（小小说）

文/老鹰

温老汉从不担心迟到。他倒头便睡，即使熬夜，凌晨四点准醒。下乡时，工作时都主动承担叫醒同伴职责，从不耽误。这次要去天台山旅游，翻来覆去折腾到过夜两三点，却难入睡。他知道是因她引起，笑自己还像天真孩子，镇静竟如此困难。

温老汉八十二岁了，有儿有女，老伴恩爱，早不是激情燃烧的年纪，从无非分之念。但年前一次舟山旅游，彻底改变了他的初衷。美丽的身影一直盘旋在脑海，怎么也驱不走……

那天太阳即将落山，风不大，斑烂的彩霞洒向海面，海鸥在水中飞翔，不时有鱼跃向天际，激起水花。大海的波涛冲上沙滩，卷起一堆堆白雪……

不少人都惊喜地拿出手机拍摄这难得的景象。温老汉操作慢，站的位置影响别人拍照，有人急得嗷嗷叫。越急，老汉越握不准，手颤抖不停，冒出冷汗。恰在这时，一个中年俊秀女子快步走来，接过手机，瞬间便拍了好几张。老汉连声致谢。女子面带笑容，连说：“不谢不谢！”说着，搂起老汉脖子，拍了张合影。

意外的举动令老汉受宠若惊，喜出望外。连忙接过手机到一边察看。觉得拍得画面清晰，大小适中，比自己拍得好。特别是那合影，女子搂他脖子，笑起来一对酒窝。胸脯紧贴背脊，气息喷洒脸上的感觉犹存。那合体的白色衣衫随风飘逸，更显得高雅华贵，婀娜多姿，韵味非凡。老了能与天仙般的女子合影，突觉年轻和身价倍增，艳福不浅。

人人爱美。她身材高挑，面孔光洁。一对大眼睛透着自信和矜持。妆扮得体靓丽，很吸男人眼球。连年老持重的温老汉也忍不住瞟几眼。能与自己合影，更是欣喜异常，不由得想入非非，感动不已。

在上车时，他悄悄走到女子身边小声问：“感谢你为我拍了那么好照片。”

女子说：“举手之劳，甭客气！”

“能与你合影深感自豪，让我年轻很多！”

女子莞尔一笑：“没什么，有缘一起旅游，留个纪念吧！”

“你先生看见不会多心吧？”

“你想多了，放心，我单身，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无人过问……”

“噢！”老汉惜香怜玉，为女子不平。心里说：“老天不公平，这么好的女子，竟没人追？”

上了车，老汉找女子求加微信。女子欣然答应，掏出手机一扫便加上了。

老汉非常高兴，望着手机，惊喜地读着她的名字：“董丽娅！名字好美！”

归到家，丽娅的身影念念不忘，每天都主动问候。上了年纪，能有个年轻漂亮网友，是上天赐来的福！不时地聊天，话题越来越广泛，说话也不再拘束……慢慢他知道，女子嫁过人，因感情不合，离婚了。由于伤害过重，对男人抱有戒心，一直没寻到合适的。

女子坦诚，老汉很敬重。觉得她丈夫太愚蠢，到哪找这么个年轻漂亮懂事明理的温柔女人？劝她别要求过高，期望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丽娅说已有人选，正在考虑中。这样一来一往，话越来越多。丽娅的一切，老汉都关注支持，成了重要挚友。

2020年春节，武汉突然新冠病毒肆虐，借节日人流四处传播。中央当机立断，紧急封城，阻断人员来往。各地也响应中央号召，停工停课，戴口罩，居家抗疫。老汉考虑丽娅在家寂寞，便不断转发视频，文章，鼓励她耐心坚持。交流内容越来越广，想什么就说什么，交流成了每天的必需……

老汉说：“一张照片，拉近了距离。你的热情令我意想不到。你就像阳光，照得心里亮堂。不嫌老，能交流令我自豪。”

丽娅说：“人都要老，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爱老人也是在爱自己。”

“醒来就想发信给你，盼望能与你说几句话。你不嫌啰嗦，天天打扰你？”

“不怕打扰，期盼你骚扰！嘻嘻……”

“那天靠那么近，真想趁势拥抱，怕怪我老不正经。”

“待再见面，定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你！”

老汉心花怒放，心想那太幸福了！想不到，老了，还有艳福！虽无恶念，但能交往年轻人，尤其是艳丽女人，有缘说上话也是一种骄傲和安慰，是天上掉下来的福。他爱虚荣，喜欢炫耀，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良机，对她的好感愈发强烈，像着魔一样关心她一切。虽然知道生活空间和习惯不一样，追求各异。追她的不会少。她有她的朋友，对待事物的方式方法也不相同。承诺会尊重、理解，决不干扰。真心希望她早日找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但也不想失去她。发信息成了每天必须，问候是最大安慰。醒来会不住看手机，盼望得到她的关注。如看不到，便心神不定，抱怨不会将我忘了吧？会不住地瞅手机，一夜难入睡……每天为她的信息点赞，观察她运动步数，看不到担心她身体欠安，随着步数的增加，想想她起来了，买菜了，烧饭了……看了她的QQ，虽然没有日志，但每张照片都感到喜欢和亲切。精心地复制下来，粘贴到自己的空间……

新冠病毒揪着每个国人的心，大家宅在家，不流动。风景区也暂停开放。真不知何时能结束？

丽娅发信说：“现在正是春暖花开，五彩缤纷季节，往年早站在阳光下，漫步在花丛了。如今只能整天闷家中，真盼望早点结束，到时定同你一起跳舞，给你个大大的拥抱……”

读着微信，仿佛听到她心声。不贪图别的，只觉得她不嫌弃年老，自己被尊重。渴望能再一起旅游，在她青春活力中让自己变年轻。为了加深好感，他把她当亲人，不时地将自己喜欢的新闻和故事，转载与她共享。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她带来快乐……

信息如穿梭，每天都在交流心得。好像有了新的认识，距离逐渐拉近。

大半年过去，防疫取得重大成果，地方上患新冠病毒的，全部治愈出院。检测确诊连续为零。一方面坚持严防严控，一方面恢复市场经济，近距离旅游尝试开放……

四月初，她告诉他，要到山沟沟里去欣赏梨花，第二天，发来一堆照片，她穿得淡色衣服，佩戴口罩，在梨花下散步。她青春洋溢，端庄文雅，魅力四射，令人称颂。

她告诉他，她是老年大学摄影老师专门模特。老汉更是刮目相看，认真欣赏她的每张照片，发现确实不是一般水平。技术专业，布局独特，主次分明，动感很强。却不见摄影者……

四月下旬，又到公园喝咖啡……

疫情仍紧张，限制出入，监控很严。敢冒险走一起，关系定不凡。她不讲，老汉也不问。希望她开心。祝愿她能早日找到另一半，希望她幸福！

直到八月份，随着疫情的消失，确诊病人为零了，旅游市场才逐渐放开。

她发信给他：“听说天台山风光很美，咱一起去吧？”

天台山他去过，能与她一起去，他求之不得，爽快答应。欣喜地说：“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丽娅告诉他：“邻居想同我一起去！”

老汉回复说：“谁去都一样，熟悉总比陌生的好！”

临到日期越近，老汉就越睡不着觉，本来是素不相识，一次拍照拉近距离，加了微信方便了交流。疫情帮了大忙，使二人无所不谈，几个月的沟通和交流，逐渐熟悉。虽没会面，早已心灵相通，成了忘年之交。老汉盼着早晤面，想象着见面的样子。想起来便激动不已，盼这一天早点到来。

终于等到启程日子，老汉巴不得半夜便起来。吃好早饭便提起行装，催老伴动身。

老伴抱怨说：“看把你急的，还早着呢！”

他说：“担心车耽误，早去心安！”

到了集合点，晨雾弥漫，已积了不少人。老汉反复寻找，没见丽娅身影。他知道她家在南面。两眼一直往那方向瞅，过路人都不放过，希望快点见面。

人越来越多，但仍没见丽娅面。老汉有点急了，便移步向要来的方向走，准备到公交站台迎接，给她个惊喜。突然，他见丽娅戴着帽子拉着箱子同一个男子下了出租车，那男子七十多岁，穿一身白色制服，相拥走来。

他喜出望外，忙打招呼：“丽娅！”

丽娅淡然一笑，算答应，拉着箱子掩入人群……

老汉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只好眼巴巴看着。

上了大巴，丽娅与邻居坐到一起。低着说话。老汉不敢冒昧打扰，默默坐到一边。心想，我看了她许多网友和粉丝。对这男子没印象，不像是意中人。朋友多是本事，也是她的自由，不去干预。

到休息区，男子与丽娅形影不离，握一把扇子，不停地摇风，为丽娅扇着。老汉趁那男子上厕所机会，快步走到丽娅身边想讨近乎。丽娅装没看见，闪开去洗手了，老汉只好返回。

到了农家乐后住下，邻居住她隔壁。用餐虽同桌，丽娅坐老汉对面看也不看，悄悄与邻居私聊。

吃好，俩人又同立起走到外面。同桌的阿姨鄙夷地望着背影瘪嘴说：“像几辈子没见过女人，蚊子见血一样盯紧，娘娘腔，叫人瞧不起！”

老汉出门，他俩正在远处嬉戏……

老汉的老伴主动找丽娅拍照，那邻居在一边看。老汉也凑上去，见溪里流水潺潺，金鱼成群，还有水车搭配，老汉也想留张影，便走过去，让老伴拍。正拍完，丽娅来推推老汉。老汉认为要合影，喜不自禁，心想你终于想到我了。正整理衣服，丽娅将他推开，原来要单拍。然后又为邻居拍……

吃过午饭，不少人在河边散步。三人一簇，五人一堆地在谈笑。丽娅也在其中，邻居跟在后面，不住地为她扇着送风。还用手机为丽娅拍抖音。老汉夫妇想凑上去，丽娅收手机离开……

山区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一阵骤雨倾盆而下，大家躲闪不迭。温老汉夫妇正在河边亭子里拍照，招手让丽娅来避雨，希望趁机搭讪。那邻居从背包取出雨伞，宁自己挨淋，撑起为丽娅遮挡见雨，朝另一边而去……

第二天，天好了，大家到山沟游览，骄阳似火，丽娅将外衣脱了，拍照没留心，撇在山里了。回到旅馆才想起来。老汉闻讯，想同她一起去取。没等开口，邻居醋味十足地讥讽道：“别没事找事，不想想你多大年纪，一边歇着吧，别再添乱！”说着，不再理老汉，撑起伞，伴丽娅而去……

三天旅游很快结束，车返回城市，太阳将落山。分别都恋恋不舍，频频招呼，希望下次再相聚。温老汉手脚慢，待他下车，基本都走光了，丽娅同邻居早不见踪影……

临别没打招呼，老汉有些扫兴。有自己的朋友圈，交流群，有隐私，可以理解。但既然相约，打声招呼、互相问候，乃人之常情。不应像陌路人。年纪大了，温老汉夫妇经常只争朝夕似的旅游。每次外出，总有人鼓励，与他相伴，都很开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尴尬和窝囊。他太赤诚，太认真，懊悔相约！

他是个直性子，回家便发微信给丽娅发牢骚。

丽娅说：“你俩都是清白的追随者。我喜欢平淡素雅，一切都很正常，是你想多了。我走自己的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同是追随者，差别却很大。失去自尊，何来欢乐？温老汉抱怨她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和想象的截然不同。几个月的竭力沟通，竟换来如此结果，太令人失望，是惨痛教训。辩不清的真伪，有些失落。

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慢慢通了，心也平了，恢复了理智。交往要低调，期望太高往往事与愿违。时代变了，认识有代沟，应慢慢适应。对丽娅不再狂热吹捧追随，也不再盲目关注。尊重现实，随遇而安。感悟静心放下才能化解一切，回归安定……

2020，12，4   蠡湖

END

作

者

：

老

鹰

《酸枣花》公益广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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