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平 | 柴火灶

柴火灶 

南通  刘志平

作者刘志平先生:1955年3月生,祖籍江都,现居南通。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作品二百余篇散见于《北京文学》《散文选刊》《散文百家》《雨花》《青春》等刊物。部分作品获全国、省、市级文学创作奖。

柴火灶与我们的居家生活息息相关,我的一生,与这柴火灶也有着很大的缘分。

小时候,去乡下走亲戚,最青睐的是依偎在柴火灶旁,眼瞅着那将要出锅的美食,只等着一饱口福。

当年乡下人家总要砌一个大的柴火灶,支两口大锅,一口锅用于家常烧煮,一口锅用于煮猪食。还有一个汤罐,位于两口锅之间,借炉膛内的火来烧暖水,用于洗锅抹灶,可见农家节俭,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早先没有电,没有液化气,有的是柴禾稻草麦秸,乡下人烧煮全依赖柴火灶。农家烧煮哪种食物,选用什么样的柴火,可谓了如指掌。稻草软绵,不经烧,投入炉膛,分分秒,倾刻化为灰烬,然而起火快,摊烧饼绝对是好燃料。

我13岁时,和邻居到他乡下亲戚家,下午急着回家,主人非要我们吃个晚茶,尝尝他们西乡特有的摊烧饼才放行。主人说,一刻刻,不耽误你们。主人从屋后捧来一捆稻草,往炉膛里一塞,一点火,炉膛里火苗轰轰作响,趁锅烧热时,用干净的洗锅把,往锅的四周边沿用豆油抹了一圈,将搅成稠糊状滑溜溜的面粉,沿锅边旋着圆圈倾倒,炉膛里火苗舔着锅底,火势正旺。吱的一声,面与油瞬间碰撞、交流,在稻草蓝色火力的升腾烧烤下,诱人的芳香弥散一屋。

锅内吱吱作响,面粉由白发黄,主人在锅面上再洒下点点豆油,那摊烧饼金黄发亮。眨眨眼,炉膛里的稻草烟消灰灭,摊烧饼已成正型,想不到形体如此之美。起锅后我惊愕:是不是主人搞错了,把那锅子也端上了桌。真的,那摊烧饼就是锅的模样,近乎透明的,薄薄的,脆脆的,金黄色的烧饼上点点碧绿的葱花相嵌,宛如玛瑙玉雕。实在不忍心把这只“锅”撕碎。

我的岳父是个砌灶的高手,四乡八村大摆宴席,都抢着请他去砌灶。当地的风俗,红白喜事宴请亲朋好友,一摆就是好几十桌。这就要砌大灶,请大厨。

我成亲时,自家办酒席, 砌大灶,这自然非岳父不可了。他有点旧思想,认为亲家还没会亲,不便来我家。岳母是个热心人,极力怂恿岳父,大约也是想让老头子在新女婿面前露一手吧。

那天一大早岳父就来到我家,身穿溅满泥浆的工作服,手里拎着一把砖刀,二话没说,就叫我和泥,搬砖,真的把我当小工使唤上了。平时我很少干体力活,只有硬着头皮干,还要干得更勤快。

岳父砌灶很特别,不用描线,不用尺量,仅用眼一瞄,手一码,尺寸分毫不差,砖砖砌得平平齐齐,平砖巧砖整砖碎砖,砖砖用得恰到好处。

到晚,灶砌好,岳父这才开口说了句话:试火。点火,灶内火焰熊熊,轰轰作响,烟囱口仅有一缕缕白烟随风飘浮。晚上就着新灶炒了几个菜,岳父喜欢喝几口,架不住新女婿的殷勤,三杯两盅,三敬二劝,酒下了肚,话就多了。

柴火灶与我们的居家生活息息相关,我的一生,与这柴火灶也有着很大的缘分。

如今农家住上了新楼房,柴火灶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在郊区难得看到一户二户人家的烟囱里,飘浮着一缕缕淡淡的炊烟。我倍感亲切,口舌生津,想念当年依偎在灶边,吃着刚出锅的嫩玉米、红薯、芋头、花生那个新鲜可口的味道。乡下的土产真让人迷恋,而这些美味,都离不开柴火灶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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