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葛朝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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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葛朝阳

太阳要落山了，余晖洒在老满的身上，老满像尊金色的雕塑杵在屋檐下。老满的目光呆呆的，呆呆的目光正在望着远处的田野，此时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野草在春风里拔拉拔拉地长着，蝴蝶在花丛里翩翩起舞，蜜蜂嗡嗡地飞过来又飞过去。老满却看得心烦：唉，往年的这个时候，该是牛欢人笑的时节了，可现在呢？这黑沃沃的土地咋就荒了呢？

老满曾是村里种庄稼的好手。梨田、打墈、施肥、下种无一不精。老满的大半辈子就是靠着扒拉几亩水田把三个儿女养大成人的。两个女儿相继出嫁了。儿子宏心农学院毕业后，立志要在农村蹚出一番事业来，可老婆子桂花不肯要儿子就这样盘一辈子泥巴坨，老婆子就对宏心说：你看看你的左邻右舍，哪一个不是小洋楼，你到农村盘泥巴坨，你盘得出洋楼子？老满听着心里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咋的？桂花讲的也是有道理的呀。宏心听着心里也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咋的？要建房子、要找对象，要赡养老人。想想，出去打工赚钱还是来得轻松些、来得快些、来得多些。那年过完春节，宏心扛起行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乡，涌进了打工的大潮中。

老满七十岁那年，在田里喷农药，喷着喷着就晕倒了，送到医院一检查，医师说是冠心病，从今以后，不能再干重活了，这种病主要在于保养。宏心回来，陪了一天，丢下几千块钱，叮嘱两个姐姐好好照顾老爷子，就急匆匆的走了。乡下有句老话“端人碗，属人家管”想想宏心在省城打工，一个月拿着八、九千块的工资，确实不容易，老满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儿子走了。

宏心有能耐，是真有能耐的，只五六年光景，就在家里建起了小洋楼，还买了一辆小轿车。最让老满高兴的是，宏心还处了一个对象，高高大大、白白净净，说话秀声秀气，做事干练利索。老满打心里喜欢。可老婆子桂花命不好，那次到镇上赶集，被车子撞了一下，引起颅内出血，结果只一天时间就走了。

桂花走后，两个女儿都来接老满到她们那去住。老满不肯，老满离不开自己的窝，更离不开桂花。老满每天总要站在桂花的坟前唠叨些家长里短、人情世故。老满还喜欢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田野发呆。

自从桂花走后，儿子宏心回来的更勤了。老满总是劝他，身为公司的副总，要以身作则，为公司多考虑。宏心总是笑笑说，爹，我有双休日的。城里闷得慌，回乡下多好，环境好、空气好，新鲜蔬菜、水果吃不完。再说现在有车子，走高速，回来就一两个小时的事情。

这次，宏心又回来了，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回来的。宏心前脚刚进门，石斑后脚就跟来了。石斑是宏心的发小，现在的村主任。两个人关在屋里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了大半夜。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石斑提着一条草鱼、一塑料瓶米酒晃荡着又来了。老满说：石斑，你啥意思？来就来呗，还要你花费？石斑说，叔，鱼是自个山塘里的，酒是自家酿的，我没花费呀。只是想中午来您老这蹭个饭。老满说，看你说的，那算啥子事，就怕你不来嘞。

桌上，宏心和石斑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老满以茶代酒也跟两个小辈干了几杯。喝着喝着，老满就问石斑：村长，今年你家的收入还可以吧？石斑说，叔，你莫叫我村长嘞，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还是叫我石斑好些，石斑抿了一口酒接着说，叔，今年的收入还好呀，每亩有四千五百斤干谷入库，留下全家的口粮，还可卖个七八千块钱，塘里养鱼有三四万块，大棚菜能出个五六万块钱。老满说，还真是不错呀，一年下来，有个十来万。只是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在农村干的不多呀，大家都到外面打工挣大钱去了。只可惜了，那黑沃沃的田土荒废了，看着都让人心痛呀，要是种上些作物该多好。石斑说，是看着有些心痛呀，不过现在赶上了好政策，可以把土地整合起来搞流转。老满说，是呀，电视里说有些地方搞土地流转获得了成功。我们这里也可以学习他们的经验把土地流转搞起来，不过就怕没人看上咱这偏僻的地方。石斑说：叔，你还别说，真有一个想流转土地的嘞，只是、只是怕村上有些人不同意。老满把碗筷一放说，哪个不同意，哪个敢不同意，利用起来，总比荒废了强吧。这样的人不同意，说明他是个死脑筋。石斑，你说说看，是哪个，这工作我去做。

好，好。石斑和宏心相视一笑，然后碰起了杯。石斑要走的时候，握着老满的手说：叔，谢谢你的支持。老满哈哈一笑说：我早猜到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怕我不同意宏心回来发展？

老满送石斑出门。屋外，阳光暖暖的，老满的心也暖暖的。

作者简介

葛朝阳，男，汉族，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三百余篇发表于国内外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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