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唐剑雨初闯江湖系列之一：十九岁那年的独自远行
编辑亚静
初闯江湖系列之一：
十九岁那年的独自远行
文／唐剑雨
明天就要离开生我养我十九年的家，我说不清对这个家怀有多少难以表达的感激之情？很想拥抱一下辛劳的父母，和他们告个别，可似乎身上没有力气。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很复杂。对于眼前这种选择，是福是祸？一时真的说不清楚。
离别前的那个夜晚，注定是悲伤而忐忑的。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时而静默，时而有人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大多与主题不搭边。家族中比较有威望的叔叔也来了，对爸妈说，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又是初到单位，多带几个钱，有些关系还是要走动的。妈妈几度落泪，说要么干脆别去了，万一给人害了可咋办？叔叔说你净胡思乱想。一个大小伙子，奔着大好前程去的，谁害他干啥？妈妈说离家实在是太远了，真让人不放心。
心中有忧，辗转难眠。
我在夜里还起来给三头小毛驴添了几次草料。虽是初春时节，但冷月清辉，寒气袭人。或许只有离别的时刻，才让人对家中的一切都充满了眷恋，要知道我在平常看都懒得看它们一眼。远处偶尔的几声犬吠、几声猫叫，也在乡村的夜晚变成了动听的小夜曲。
为免去爸妈的惦记，我说和一位文学前辈在车站会面，理由是他到南方出差，顺带送我一程，其实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在善意谎言的背后是我坚定的信念和坚韧的灵魂。
在离开家中这“一亩三分地儿“之前，我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井底之蛙，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坐过火车，没有看过大都市的灯红酒绿，更没有找到过诗和远方联系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的行装特别简单。贴身的衣兜里装了几百元钱之外，便是一只小小的“军挎”书包。书包里有我发表的作品剪报和几张获奖证书，还有一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封老校长写给用人单位的推荐信。带一本书独自去远行，让我的身体和灵魂同时在路上，这也是我一直向往的状态。
在此之前，通过老校长与用人单位的沟通，我从老校长的语气中听出，如果不能进报社的话，谋个职位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那时候从报纸上的招聘启事上来看，我进报社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报社招聘划的最低杠是：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一年以上，在省、市电视台或者报社工作过三年以上的才够资格应聘，条件优异者可以适当放宽，这种苛刻的入门条件让人望而怯步，望洋兴叹。我也深知自己的资历太浅或者说零资历，正因如此，在那段时间整个人也变得忧心忡忡。
我的目的地是秦皇岛。出发的那天是1993年3月9日。出门三六九，回家二五八。对我而言，这也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可那个时期，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的精神从南向北不断传来，改革开放的步子要再迈大一点，古老的松花江也依稀响起了破冰声！
那时候小城还没有通特快列车，高铁更无从谈起。经打听小城三岔河到秦皇岛坐火车至少要十个小时以上。可当我赶到三岔河火车站售票窗口的时候，去往秦皇岛方向的列车已经没有卧铺票了。那个年月火车卧铺票比较紧张，分到小城也就三、四张的份额。而且连续三天都没有卧铺票，坐票也没有。我有点发懵了，后来我一想，干脆去起点站坐车肯定有卧铺，我“南辕北辙”坐了两个多小时火车赶到了哈尔滨，到售票口一问，同样没有卧铺票，也没有坐票，要走只有站票。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哈尔滨的车站，里里外外全是人。我没有办法，只好买了一张站票。我不能在哈尔滨耽误更多的时间。
我买完票，百无聊赖的在站前广场晃悠。正巧碰到了高中时认识的一位学长叫宋文学，比我高一届。是在学校一次歌唱比赛认识的。当时他唱了一首《小白杨》，我唱了一首《十五的月亮新编》。他问我要到哪去？我把情况和他一说，他很高兴，也很热情。他问我怎么就背了一个“军挎”书包？我说一切都没定下来，行李也没有准备。他赶紧跑到商店买了一个手提包硬塞给我，他说拿这个包才有点像上班的样子，背个“军挎”书包实在是还像个学生。我被学长的热情感动了，盛情难却，要知道我们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后来，听说他在三岔河站前经营服装鞋帽生意。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回家乡的时候，去站前找过他几次，愣是没找到。至今都欠着人家一个人情，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宋兄也不知道在哪里发财？如有机会见面，一定要好好的敬他三杯酒，向他讨教讨教。
当我随着人流挤上火车，向车窗外一望，已是暮色四合。这时才感觉到人在旅途的孤独，开始想念父母的关怀，想念亲朋的挂念，也想念同学和课堂。在我眼前始终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一张绽放的笑脸在激励我无悔前行。
尽管是站票，我先选了一个最靠近过道的一个座位。趁没人来，先歇歇脚再说。我打开《平凡的世界》慢慢翻看。此时车厢里已是人满为患，车厢的连接处和过道里都是人。卖“花生、瓜子、烤鱼片，啤酒、饮料、火腿肠”的手推车在中间行走都很费劲。直到列车启动，我的座位也没人来要。孰不知这是我幸运旅途的开始。
车都开了有十分钟了，一位年轻的列车员手拿了一杆“安全员”的小旗子，走到我跟前，看了看我手中的书，问我到哪下车？我说到秦皇岛，他说你座位在哪？我起身说是站票。他把小旗子递给我说，你现在的座位是安全员的座位，你很幸运被选为安全员。我挺激动的，连说谢谢。其实我心里在想，这趟哈尔滨总算没白跑，好歹弄个座位。有时候，人生有了足够多的勇气，才会有足够多的运气。
诗人北岛在《青灯》中写道：“如果你是条船，漂泊就是你的命运，可别靠岸”。我想我既使不是船，也一定是船上的帆！
扬帆起航，一路向南！
沈从文说，一个战士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回到故乡。我不管是不是能够回到故乡，反正从这一天开始，我便有了乡愁，那是一种淡淡的忧伤。三十年来一直陪伴在左右，从来没有消失过。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从此，我的人生开始另起一行。
人生的路，不是简单地按下回车键，是惜旧是创新，是底气是勇气，在远行与守望中各自成长，各自精彩，最高级别的爱，是彼此成就。这些是我后来想说的。
这是我求职之路的前奏。那年我的离开就像一朵云彩，轻轻的飘向天外。
后来老校长来信鼓励我说，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的确，这只是第一步，谢谢您，我的老校长。千言万语表达不出您对学生的恩情，无论何时何地，学生都会谨记您的教诲！后来我在报社有了立足之地，老校长和校党委书记和校办主任到北京办事，顺便去北京看我，可惜我在秦皇岛出差，与他们失之交臂。老校长把我的毕业证交给我的同事转交给我，我深深的知道老校长对我的这一番苦心，包含着多么深切的嘱托和期望！就老校长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曾写过一篇散文《来自母校的嘱托》，在当年的教师节前夕发表在报纸上。
回忆总是删繁就简，时间会过滤一切。我后面的求职之路顺利吗？在未知的旅程中，当我摩拳擦掌的扑向未来，能否挣来渴望已久的“面包”？请看《初闯江湖系列之二：心中的那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