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发小
我与发小
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名字“乳名”和“大名”。过去在农村相互见面都直呼小名,让人感到亲切,不生分。
近几年,身边的人很少有人叫我小名了,难得回趟家,父亲竟然也叫我大名了。老朋友、同事见面,有直呼其名的,有在姓氏后面加“总”的,有在姓氏后面加“老板”的,有直接叫职务的,还有人干脆叫“领导”,有个员工叫的更好笑,直截了当叫“干部”,他叫得轻描淡写,我听得笑疼了肚肠。最受用的称呼是网友叫“老师”。但只有你,我的发小,从不称呼我的大名,也不带任何官方的称呼,见面也好,电话也好,微信聊天也罢,一律直呼小名。一直从小叫到大,听着十分亲切,纯洁,不夹杂一丁点儿功利色彩。这就是你,我的发小,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小学,初中,打猪草,摸鱼捞虾都粘在一起的发小。
两个小穷鬼,家境差不多,没得好的吃,没得好的穿,衣衫褴褛,成天像个泥猴子,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要迟到肯定是一起迟到,宁愿受罚挨站,也要等你哧溜哧溜喝完三大碗刚开锅的、滚烫的玉米粯子粥,然后一路小跑去学校。走在你身后,听着粗布书包扑哒扑哒打在你屁股上的声响。同时,还听到那三碗粥,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在你的肚子里哐当哐当地撞击着你的肚肠,发出沉闷的声响。老远就听到学校方向传来一阵阵朗朗书声,又迟到了。两人偷偷站在教室外,等老师转身面向黑板写字的时候,一起来个百米冲刺,坐到座位上。老师看你的时候,你正扑哧扑哧地喘粗气。我也和你一样,脸红脖子粗地喘着气,只不过我比你个子高,坐在你座位后面,我趴在课桌上喘气,老师看不到而已。
你什么时候不上学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你每天骑着自行车,背着篮子走村串乡,收起了鸡蛋,做起了小贩。据说收入比学手艺的人高很多。还听说一向数学很差的你,自从做起了小贩,算账可快了,一篮子鸡蛋过完秤,你就算好多少钱了。
我学了手艺,后来又去了大上海,吃着朝九晚五的固定饭。我俩靠书信往来传递着彼此的信息,要说的话,通过书信传达。只要八分钱一张邮票,就能将信从邮局前面的邮筒,寄到几百里之外的彼此手中。话少就写半张纸,反正不能断了联系。昨天挣了二十元,昨天中午吃的面条,这家面店是刚换的,比原来那家每碗少五分钱,面碗上的荷包蛋也比原来那家大。说的全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事多一张纸就写得满满的,你的字可真是臭,难怪上学时老师常批你,把你的来信放在办公桌上,不用担心别人偷看,因为别人想看也看不懂,认不得你是写的字,还是画的符。但说也奇怪,我却每个字都认识,能流畅地从头读到结尾。刚开始还纠正你来信中的错别字,后来干脆算了,反正下次来信还是错的。
一直喜欢吃鱼,特别是小鱼。老家叫猫儿鱼。每次上街买菜走到卖鱼的摊位前,看到小鱼就想起小时候,我俩下水摸鱼的情景。我天生不会捉鱼,鱼一到我的手里,不管什么鱼,全变成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全溜了。而你天生就是个抓鱼的高手,不管什么鱼到了你的手里,却怎么也逃不掉。每次抓鱼,我都给你打下手。半天下来能抓不少鱼,而你也分我几条,中午或晚上少不了一顿鲜美的小鱼汤。那个季节你家门口晒了好多小鱼干,冬天小鱼干烧黄豆,可没少在你家喝酒,吃鱼冻,那个鲜美啊,想想都馋得流口水。不知现在你抓鱼的技术怎么样了,其实即使技术提高了,也没鱼抓了,那清澈如许的沟渠,河流,早已干涸,枯竭不见踪影了。
我们行走在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上,但彼此并没有陌生,更没有见外,见面依然乐呵呵地直呼小名。叫起来还是那么顺口,听起来依然和小时候一样亲切,依然走心入耳。这个时候能直呼其名的,除了父母,也就只有你这个发小。
如今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高楼林立,高耸的楼群阻隔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栋楼,一个楼道里住了几十年,甚至不知道对门人家姓甚名谁,看到从不来往的邻居,看到小区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没几个认识的,不由得怀念小时候和你一起打猪草、看瓜棚、摸鱼虾的情景。
如今我们相距不算远,也不算近,但因彼此都为生计而奔波,忙碌而很少见面,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彼此牵挂,有事打个电话,没事半年不联系,但绝不会影响我们在彼此心中的分量。
谁让我们是发小呢?
郭文华,中共党员,自幼喜欢文字,在《澄西船舶》《方舟》《江南晚报》《如皋日报》以及各大平台上发表过作品。出版过个人散文集《文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