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美好的“纵容”
美好的“纵容”
张亚凌
35年前,从小山村走进小镇中学的傻小子是什么样?
袖子带两条白道的秋衣就是春秋最时尚的外衣,头发尽可能留长,说话粗野,声大似吼叫。每个举动还那么幼稚却很是夸张,嘴上冒出来的每一根绒毛都在张扬得抖动,似乎不那样就不足以显示自己长大了。
俩臭小子打架,往往一群人观战,打着打着往往就演绎成表演或比武,结果却比预想的糟糕,——扎势就容易失手。借来的自行车上可以出现四个人的身影,“踢里哐啷”摔倒在地,身上流血却在咧嘴笑。
成长又像裂变。与地动山摇的外在相比,心里一会艳阳高照一会大雨滂沱,却是不为人知的。什么都可以分享,心却紧紧地握成拳头:猛的收缩还是欢快地舒展,只有自个知道。
就像,我对媛的喜欢。
媛是从城里转学来到小镇中学的,晚上也不住学生宿舍,回镇上的外婆家。座位在我的斜后方,一扭头尽收眼底。总是一脸浅笑,只要开口就是商量的语气,声音柔柔的,软软的,都可以闻到一股甜甜的味儿。
想来她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又怎么会提无理要求呢?她美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多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仰仗美指派任何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
她美在总是安安静静地帮助需要的人:给同学讲解习题,讲到你听明白为止,她咋那么有耐心;带本子给家里贫困的同学,我们的本子都是正面写完用反面,正反面写完练毛笔字;还借书给同学看,那时租看一本书一天五分钱呢……
媛的好说不完,真的。我觉得媛像太阳,每个人靠近她都可以取暖。她自己都不知晓啊,哪来的得意?每每从她身边匆匆而过,恍惚间,我搞不清楚闻到的是花的香还是果的甜。
——媛的味道。
我知道,癞蛤蟆是吃不上天鹅肉的,可什么能阻挡得了癞蛤蟆想吃的欲望?再说了,能不能吃上是一回事,想吃是另一回事,又不是举个杠杆撬地球。我才不会压抑自己的念头,如果注定吃不上,那就美美想吧。
曾趁做值日的当儿,早早来到教室,四下无人,从媛的抽屉里找到一页写满字的纸,赶紧藏起来。她的字像人一样清秀耐看。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贼,捧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做贼,——很贪心,想触摸到媛的味道。
老是心绪不宁,总想回头。上课还是自习,总有钢笔、橡皮、三角板、书本掉在地上,总得弯腰捡拾。趁机回头,看看她侧着头安静听讲的神色,埋头认真写作业的情态。
一次课间,等着上课的语文老师突然戳着我的胸口笑道,傻小子,要记住,最美的风景永远在自家心里。看我不解,他解释道,不管对啥,光艳羡不顶事,只有自家美了好了,那些你想得到的美好自然就聚拢到你身边了。
愣了一下,有点费解。
不大喜欢语文老师,说话拐弯抹角,脑子得转好几圈才能搞明白他说的是啥意思。哪像数学老师,说话的声音噼里啪啦,想说的意思直截了当,用脚趾头都能明白。
语文晚自习,早早写完练笔,写了啥鬼知道,潦草得我都不愿意看第二眼。习惯性一扭头,看见媛还在写着,就心花怒放了。
从她笔尖流出来的每一个字恐怕都是超级幸福吧?她每天扭下来带上去的笔帽也很幸福吧?被她轻轻擦去的灰尘也一定很幸福吧?……痴痴地想着,她的眉儿眼儿小嘴巴,就溜进了我的心里。按捺不住了,提笔对心里的媛说了起来,将我所知道的爱慕的句子都搬上去,恍惚间身上重叠着很多身影:
李寻欢对林诗音的深情,令狐冲对小师妹的爱而不能,萧十一郎对沈璧君的执着……那一刻才知道多读书没坏处,我已不是我,我是爱慕之人原本触手可及却倏忽不见的可怜人,我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能拯救美人的英雄却无美人可救……
突然,无处落笔,——本子不翼而飞。
抬头,语文老师一脸微笑。
一刹那,感觉像被一丝不挂地拎出被窝,丑陋不堪,将在众目睽睽下被千刀万剐!
很惊恐地偷偷看着语文老师。他没有过目十行地扫描,慢慢地看,后来竟抿着嘴角笑了。而后将本子放回我的桌上,轻声道:“写小说了?不错。”直到语文老师离开,千斤巨石才从我心上搬走,才感觉到了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奇怪的是,打那以后,我不再有东西掉地上了。
多年后,我也成了中学语文老师。偶尔,也会看到孩子们在作文中流露出倾心爱慕的小心思,敢写出来,就是没堤防我当我是哥们。我从来没有嘲笑过,更不会呵斥,总会写上不短的一段话来交流。每每那时,就好像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初中语文老师,他在冲我笑呢。
我的老师曾纵容了我的小情绪。我也得像块光斑,照亮身边有幸相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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