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王诞究竟是哪天?”,来谈起药王和古代行会信仰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前言 因为在忙生活近来比较淡圈,所以星台君近期都没怎么自发性的更新玄学方面的内容。能撩拨到我,让我想写文吐槽的,基本都是被刷屏一些错到离谱的信息之类的事,才会让我想更文。
比如今天是农历四月廿八,我那个玄学浓度过高的朋友圈列表,就被药王诞类的信息刷屏了。
然而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是有被笑出来的。
所以写一篇推送,给明眼人们,以及希望自己能睁眼的人们看看。
习惯性装睡的可以在评论区骂我了,欢迎对线。
先来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今天的刷屏文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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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的人们,提起药王,就会第一个想孙思邈,并且今天刷屏药王诞的朋友们也基本上都是认为“药王=孙思邈”的,因此也会顺便刷一下孙思邈宝诰。
那么药王诞,自然就是孙思邈的生日。——在他们的逻辑里就是这样的。
(比如知名气氛组人士,友人一语氏做的这张图就也带上了孙真人宝诰)
那么问题来了,有没有人想过,孙思邈的生日究竟是什么时候?
事实上关于孙思邈的生日,是正史无载的,其他周边史料也不过是提了一下他的年纪,而没有记载具体生辰,因此没人知道孙思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史学界至今都还一直在争论孙思邈是生于公元541年,还是581年,这是两个最为经典的说法,甚至与一些其他的生年新说如公元560年,关于孙思邈生于何年都还是个问题,更何况生日了。
不过很多时候民间圣诞类信仰,经常就是这么出处不明,所以历史上孙思邈其人的生日究竟是不是民间认为的某天,并不影响人们以这天祭祀他。
在民俗范畴里,尤其是一些神的圣诞,必然是无从考证的。例如都说元始天尊圣诞是冬至,灵宝天尊圣诞是夏至,只因这种特殊意义的日子,很多时候可以是人为或者民俗赋予的。
因此民间如果认定了这天就是孙思邈生日,那么这个生日就是可以有意义的,也是可以被祭祀的。
但是关于“药王诞”,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我们会发现民间关于什么时候是药王诞,会有N种说法。
且关于四月廿八到底是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祭祀药王,也是有多重说法的。
例如《采风录》记四川内江云∶"药王会∶四月二十八,传为药王孙思邈于这一天在四川青城山撰《千金方》成,白日飞升。
当然,这也只是当地的民俗药王会总要给自己的举办找个说头的民间说法,也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人家是农历四月廿八日在青城山写完千金方的,甚至直接原地飞升的。
但就此例而言,我们可以看出四月廿八并非仅仅只是“药王孙思邈诞”这么大众化的认知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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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四月廿八这个最常见的药王诞说法外,还会有许多药王诞或者药王节的说法。
比如我就记得今年龙抬头的时候,我朋友圈里一群人就在带龙抬头也是药王诞的节奏。
且这一说法也有着很深远的民俗拥护,除了四月廿八外最为主流的便是二月二为药王诞的说法。
除了这两种常见的药王诞外,还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王诞日,例如下面这篇文章就是广东梅州的民俗。
又或者是春分作为药王节。
又或者是壮族那边将端午作为药王节。
如果我们品鉴分析这些不同日子的以药王为主题的祭典,会发现其中有个相通点,那便是庙会活动和商贾云集,以及他们背后的传统药行行会的活动身影。
注意百度百科这个图里讲的行业背景。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看一些近代记载,也能看出药王诞背后的传统医药行业此时有多忙。
《礼俗调查·一般生活状况》记东北∶"四月二十八日,为药王庙会,即孙思邈生日。中医奉之为祖师。" 孙思邈是中国传统医学所称的药王,故中医奉为祖师。西医不奉包括孙思邈在内的一切中国传统医学所称的先医、药王。
清代刘大鹏《晋祠志·祭赛上·祀药王》记山西晋祠一带∶"(四月)二十八日,本镇诸医生并各药材店,醵金设脯醴饼饵,致祭药王于三圣祠。"(山西人民出版社 1986 年版)又录所祭诸药王神名,其中有"敕封通天大应神医妙化药王孙真人"。孙真人即孙思邈。
近人徐焕斗《汉口小志·风俗志》记汉口云∶"(四月)二十八日为药王生日,药材帮均敬孙真人思邈。"(商务印书馆 1915 年版)
《广州文史资料》第八辑《广州市制药业》一文云∶广州药业信奉药王孙思邈,每年四月二十八日药王诞,香火很盛,由药铺杏存堂、大昌堂主祭,祭肉分送同业,以示纪念。
《采风录》记四川内江云∶"药王会∶四月二十八,传为药王孙思邈于这一天在四川青城山撰《千金方》成,白日飞升。内江的药铺,在这一天张灯结彩,祭祀药王。病家于是日酬谢医生。"
清代傅崇矩《成都通览 ·成都之迷信》云∶"四月二十八日药王会,俗传是日为药王生辰,省城各药铺及医馆,或敬神,或送匾,或自己做匾,请人送挂陕西街药王庙。"(巴蜀书社 1987 年版)
所以从这些记载上来讲,真正理应在忙着过药王诞的通常不是道士僧侣,而是传统医药业的从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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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已经提到了各地药王诞的幕后,我们总是能看到传统药行的身影。
所以当我们把视角放在传统行会信仰以及药行上时,就会幡然醒悟,药王实际上并不只是单指孙思邈,而是一个统称,是作为医药行祖师和守护神的存在,并不一定具体到某个人或者神。
清代的药王图
因此药王除了孙思邈外,还经常会有很多其他历史上的名医,或者有着医药属性的神,会被人们称作药王,而孙思邈不过是其中最经典的一位,也是被尊奉的最广泛的一位。
但是孙思邈被推崇为最广泛的药王,也不过是清朝开始的事,在此之前更常见的还是三皇,扁鹊,华佗,韦慈藏等人。
万历续道藏中的《元始天尊说药王救八十一难真经》,这里的药王是扁鹊。
且各地药行会根据各地的民俗风情不同,而改变药王的具体指向,例如在福建一带,药王便多是指保生大帝。
又或者是药行中更接近跌打损伤等外科的,会供奉刘守真,也就是刘守八郎。
又或者是卖跌打膏药的供奉铁拐李,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你甚至阻拦不了少数民族也有药王信仰,比如下图这个南蛮三兄弟也被称为药神。
相信看到这里,大多数人已经明白了“药王”究竟是什么了。
而且其实星台君也非常理解为啥今天的玄学大众会喜欢转发药王诞的信息,是因为民间也多有流传“药王法”,在今天学的人不少了,也因为他们有着这样的缘分,就会非常的尊敬药王这一神。
实际上看到这里之后,你们也会对为啥自己的所学叫做这个名字,以及其来源和真相,有更多自己的思考,例如为啥学的咒子里经常就是有个药王的称呼之类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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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检索历代民俗节日的信息,会发现在明朝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四月廿八在道教意义上是天休节,而非药王诞。
《太清玉册》和《月令采奇》都是明朝的书,所以四月廿八真正诞的,其实是药王菩萨。
这也是我为什么文章的开头说自己能乐出眼泪,因为我今天看到的全是道教侧善信们在转发孙思邈。
而到了清朝,传统行会制也有了大发展,且当时的通书也都会开始记载四月廿八是药王诞。
例如《御定月令辑要》:药王诞【原佛书四月二十八日药王诞】
又或者是清朝的《吴医汇讲》中讲的
三皇药王考
自古三皇画卦而分阴阳,辨药而作《本草》,论病而垂《内经》,吾医开教于《三坟》,至今尚读其传书,内而医院,外而医学,并奉为主祀,列入条编者也。至唐而有韦氏名讯,道号慈藏者,施药济人,世人共仰为药王,医史可考。则是药王之距三皇,已隔唐、虞、夏、商、周、秦、汉、晋、及南北朝十余代矣。今有无知僧道,以药王之像,塑为卉服,与神农之像无异,借以通书所载,每年四月二十八日药王诞之语,影射混淆,惑人酬款,以致庸俗之人,误称三皇为药王,殊为可笑。查《钦定礼科则例》,现载京师先医庙,奉三皇于南向,配句芒等四位于东西向,又分列僦贷季等二十四位于两庑,由上古而递次及唐药王韦慈藏,现与启元子王冰东西对列,则例彰彰。吾医之有三皇,犹儒者之有孔子也;若夫药王,较之程朱诸子,尚有间焉,譬诸范、欧诸儒,庶儿相近。今以若贤若神之号,而与开物成务之大圣人相混,亵慢甚矣,故特考而辩之。
就是吐槽当时的人们盲目崇拜药王,以至于三皇和药王不分的乱象。
所以请大家放宽心,今天这种乱象,清朝的时候就一直有了。
不过呢,我们依然可以从一个宽容包容的民间玄学视角来看待药王信仰和药王菩萨不分的民间现状,我们就能理解为啥普罗大众会以为四月廿八就是孙思邈的生日。
因为在民间,很多时候人们就是把孙思邈的像称之为药王菩萨的。
所以对于民众来说,药王诞其实最初是燃身供佛的药王菩萨诞,并不重要。
反正只要知道这一天很重要,这一天可以去村民中心的庙会里看大戏,有好吃好喝好买的商会集市,而药行的人们也会为了这天疯狂开单赚大钱,这就足够了。
我已经快遗忘小时候参加庙会活动时跟小伙伴们一起吃垃圾食品的快乐了,怀念一下。
差不多写到这里,可以完结本文了,该讲的都讲的差不多了,总之就是我并不排斥大家在今天宣传药王诞,以及拿孙思邈当做药王的那个最经典的形象代言人。
但是直接把药王这个信仰直接跟孙思邈画等号,是不可取的,这就是本文推送的目的。
还有一些主题我想讲,但是因为懒得写了,太麻烦了,写了还不讨好,因此决定放弃。
比如孙思邈其实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道士,他的形象更近于方技。
比如药王这个称呼,需要跟医王一起看,最初偏向舶来文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