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王慧骐
作者王慧骐先生,生于扬州,现居南京。中国作协会员。曾任江苏青年杂志社副总编辑、江苏文艺出版社副社长兼《东方明星》月刊主编、新华报业传媒集团图书编辑出版中心主任。
四个娃儿一台戏,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正是在共同玩耍、调皮和一道面对各种风雨的日积月累里逐步建立与巩固的。
全面放开生三胎,这几天好像都在热议这项新的国策。见不少公众号发了这方面的文章,在探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态势。可惜岁月这张光盘倒不回去,否则真想去采访一下我们的父辈,看看那时候他们是怎么养育三胎、四胎,甚至五胎的。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饱受其累的母亲。她前后生过七个孩子,有两个生在建国之前,由于医疗条件的限制,都只活到几岁便夭折了。得以顺利成长的五个,分别在解放后出生。其中我的大姐十五岁以前一直在江西老家跟随祖母和叔叔一块生活。二姐、我、弟弟和妹妹则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全部出生在扬州。有意思的是,我们这四个有一点接踵而至的味道。母亲在不到六年的时间段里,将我们姐弟四个陆续带到人世。二姐和我仅隔了不到十五个月,我与弟弟、弟弟与妹妹之间,间隔期也都只有两年。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样的生育周期,对一个女人而言,简直近乎残忍了。据说母亲在五十年代末期曾因孩子生得多而受到过政府层面的表彰,但这张奖状的背后,我们的母亲委实付出了太多。由于我们姐弟四个年龄的接近,所以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几乎就是一支小分队格局的活动模式。在我们中间发生过好多如今忆起仍觉趣味不减的事儿,不妨挑几桩说说。
“大跃进”那两年,我们住的教职工新村也办起了食堂,很多人家都不开伙了,早晚去食堂里买稀饭、馒头。姐姐和我,共同拿一个大钢精锅,一人提一边的“耳朵”;弟弟还不到三岁,也已经会跑了,跟在我们后面。大多情况下我们都能较好地完成打饭的任务。但有一回出了洋相。由于两个人的步伐不够一致,钢精锅歪到了一边,稀饭“哗”地一下倒了出来,我们两个当时都吓哭了。是跟在后面的一位邻家阿姨帮助解了围,带我们去食堂重新买了饭。
还有一回,家里没有大人在,我们几个“小萝卜头”饶有兴致地玩起了“娃娃家”游戏。把床底下药老鼠的一包“六六粉”当成了平时祖父给我们吃的焦面,找来小碗小碟,兑上水,要给抱在手上的布娃娃吃。无巧不成书的是,正好祖父从外面回来了,发现了这一幕,他大惊失色,问了姐姐,又转而问我,“你们吃了没有?”祖父的神情一反常态的恐惧,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只知道哭。祖父随即找来隔壁的大妈帮忙,一手一个抱我们到附近的医院,给我们实施灌肠挂水,前后忙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当然弄清楚了,不过是虚惊一场。
后来新村里盖两层的楼房,而且我们也得到消息等那栋楼盖好了,我们家就可以从老平房搬入新楼了。在盖楼的那段时间里,我们经常跑到工地上去玩。建房工人搭了脚手架,上面铺了用竹片做的踏板,人走上去有点晃晃悠悠的。有一次我们几个在上面东张西望的玩得正开心,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原来是父亲下班回来了,我们都吓得要死,赶紧从上面往下跑。妹妹太小,在踏板上跌倒了。回家后,二姐和我作为领头的,受到重责,被父亲用量布的尺子狠狠打了手掌心,还被罚站了好一会。
有一年,学校组织我们看了一场《江姐》的戏,看完后回到家里,我们兴奋得还沉浸在剧情里,也依葫芦画瓢地在家里摆开了场子。二姐自告奋勇演“江姐”,让我做“华为”,叫弟弟当“甫志高”。弟弟虽小,但知道“甫志高”是叛徒,不肯当;二姐只好把这个角色扔给了我,我也老大不高兴。二姐举着祖父为我们制作的木头枪,对着我“乒乒乓乓”叫唤了一通,我却不以为地傻站着。二姐发火了:江姐都开枪了,你这个叛徒怎么还不倒下?!
记得搬入新家后,门前有一块空地,祖父精心打理后,在上面种了花生和山芋。平日里,浇水拔草的事儿都是祖父一个人忙,待到了收成的时候,我们几个都来了,一条边地排开,跟在祖父后面捡拾地里被刨出的山芋和花生。再集中起来用篮子装了,拎到家门口铺开来晾晒。后来几年祖父走了,我们也长大了,有十几岁了,家里的好多事儿,姐弟几个也都能相互搭把手“抬”起来干。进入腊月,我们会去菜场买来大杆子的青菜和雪里蕻,还有萝卜。先洗净晾干,而后用粗籽盐进行腌制。腌菜的过程中,有的负责撒盐、揉搓,有的穿上干净的雨靴,将揉搓后的萝卜或大菜放入缸中踩踏,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忙得不亦乐乎。
………四个娃儿一台戏,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正是在这样共同玩耍、调皮和一道面对各种风雨的日积月累里逐步建立与巩固的。感谢父母,让我们拥有了今生今世这份血浓于水的手足情缘。
2021年6月3日于盱眙天泉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