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印乡痕| 媒妁与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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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国印老师的乡痕系列散文，如一轴徐徐展开的长卷，向我们展示了华北农村六、七十年代生产、生活的生动画面。在这幅画卷中，有国印老师忠直地体察、宽阔地思考，更有他浓浓的赤子情怀。文章语调深长、隽永，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智者的神采，美文的气韵。推荐阅读。
——编辑 杨晓健
换亲是过去农村一种特殊的联姻方式，是妹妹或姐姐给哥哥或弟弟换媳妇，对方女孩嫁过来，自己嫁给对方女孩的哥哥或弟弟。
换亲大都是因为贫穷、男子个人条件差等原因造成的。
在讲究阶级成份的时代，成份高也成了婚姻难的原因之一。故此说，换亲亦可称是无奈之举——家境不好或儿子弱势，父母只得摇头叹惜，无可奈何，舍出女儿。
儿子愁苦着脸，往往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没出息。最苦的是女儿，满心满腔的冤枉委屈无处倾诉，不能摆脱，愁苦着心，遵从了命运的安排。目送出嫁时的背影，街坊邻居们都默然着，心里有些酸楚味道……
于此，八爷的说法很现实，那是个夏日的晚上，有些闷热，大槐树下一群纳凉的老少说起了人间婚配，说起了换亲，人们似阴雨遮心，或不语，或唉声叹气地为换亲女人忧愁。
八爷转头看了下周遭人说，其实，这些人不光可怜还可敬可赞。说可怜吧，还真是可怜，大都找了个大几岁甚至十几岁的男人，也许跟心里想的人差着十万八千里，过得都是穷日子，你想有好日子过能用换亲吗？着实可怜了姑娘的命啊。说她们可敬可赞，那也是真的，姑娘豁出了自己换来了兄或弟的媳妇，成就了两口子，成就了两口子就是成就了娘家人，成就了娘家香火传递，门户不绝，同时也成就了父母老有所养，老有所依，将来有人给送终。你们说这不是她们的可敬可赞吗？听着八爷的话，人们心事沉沉，大都无奈地点头又摇头。八爷德高望重，阅历广厚，话出，都会在理上。
过去婚姻，讲得是媒妁之言。媒指男方媒人，妁指女方媒人。后来统称为媒人(媒婆)。媒人从女方家到男方家来回传递信息，进行撮合至成亲。
换亲涉及到四个年轻人、两个家庭，比平常多出一对新人，就需要媒人有更大的能力来应对婚配中的繁缛之累，并不是简单的跑跑腿，抹抹油嘴(吃喝)。
这些媒人须了解考量好双方家庭情况，包括人口多少、老少几辈、身体咋样、家风如何、脾气优劣、人缘可好、经济条件好坏、粮食多少、几口大缸、几个板柜、穿戴如何、干净邋遢，院里大小、房子几间、草房瓦房，甚至圈里的猪，窝里的鸡鸭都要过目。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地做工作。否则，只能蒙头盖脚地臆断了。
事实上，靠两头瞒混吃喝捞点油水的媒人是不会久远的，生活中也很少。媒人很多时候是一人，也有时两人，各负责一方。
贰
二姑娘能说会道，脑袋灵透，四十岁的她撮合了二十几对婚姻，俗称“保媒大仙”。别人费劲巴力，两头跑了无数次，好不易眼看成功要入洞房了，不知何故，一方或双方却提出解除婚约，气得媒人翻白眼，跺脚后跟儿——干没辙。而二姑娘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当媒人从不找搭档，往往轻轻松松地几个汇合下来就成了。喝喜酒吃喜糖，大家都佩服。在二姑娘的保媒生涯中，还另有收获，堪称精典，为人传颂。
李家四口人，父母加一儿一女。家境不好。儿大女小。经冬复夏，岁月更叠，直到女儿到了出嫁年龄，仍不见给儿子说媒的人影，父母犯愁，把心装满。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和女儿说了换亲的事，女儿闻知，哭了几天，但终是体晾父母哥哥之人，便抹着眼泪应了换亲之事，见状，父母终算暂时出了口气。之后便托二姑娘做媒提亲。
二姑娘掂量来掂量去，慢慢地心里有了目标——干啥务啥，三里五村的大男大女都在她心里装着呢。
另一方男女是邻村胡氏兄妹，情况也如李家，家境贫寒，哥哥婚姻难成，意用妹换。
相亲那天，四方没提什么意见，就算对看成功了。只是李家女儿过够了穷日子，对胡家的日子忧心忡忡，整日心结不断，愁眉苦脸。而胡家女儿对李家家庭及儿子并未表现出忧虑，倒是胡家儿子对李家女儿不太上心，胡家儿子长的帅气英俊，心目中觉得应该有个相貌更好的女子在等待。于是，事情受阻，是呀，两对人有一对支吾，岂不要坏。
见胡家小伙帅气，二姑娘有了主意，动用脑中贮备资源，跑到另外一个村给王姑娘说亲，王姑娘长相俊俏，找对像穷不怕，人漂亮机灵就行，二姑娘一说，便同意相人。
二姑娘又找到胡家女儿，说你对李家没意见，可你哥没看上李家女儿，弄得李家女儿很闹心(没说李家女嫌胡家穷的事)，也觉得挺对不住你似的，焉头耷脑几天了。说得胡家女儿心里热热酸酸的，表情沉沉。见状，二姑娘趁机说，要不这门亲事算了吧，我看你哥挺好，我再给他介绍个对象吧。胡家女儿听完，迟了会儿说，那李家儿子咋办？二姑娘见她心里有李家儿子，忙说，要不这样，咱自己走自己的路，我给你哥找了对像，是王姑娘，也给你找对象，就是李家儿子，咱跟换亲扯开，一码是一码行不？见姑娘点头。二姑娘大悦。马上回话给王姑娘定相人时间。
接下来，一切如愿。促成了两对婚姻，且是自主自愿、对相对看的美满姻缘。
后来，李家姑娘自己做主，经二姑娘牵线，也找到了如意对象。二姑娘能力超凡，成就了三对婚姻，且由换亲转为自主婚姻，那性质是截然不同的。果真是“保媒大仙”，人们说，真的是积了大德呀。
叁
过去媒人的社会形象并不光鲜，是巧舌如簧、瞒天过海、靠坑蒙骗以求个人私利的角色。尤其是评剧（电影）《花为媒》中媒婆阮妈的形象更令人生厌。实际上，在信息闭塞，人流不畅，交往困难的时代，媒人无疑是婚姻的桥梁和纽带。
还有一种婚姻称转亲。就是三对新人成婚。三个家庭，各一双儿女，彼此门当户对，六人同时婚配。由于牵涉多，操作难，一般媒人难以为之，故转亲稀少。
换亲在农村改革后便渐渐绝迹，而转亲则更早地成为了历史。当然，现在传统意义上的媒人也不多见了——正在被婚宴上讲几句话的证婚人所代替。
节选自长篇非虚构文学《国印乡痕》
作者简介
张国印，河北省遵化市人。幼始喜欢读书，继而迷恋文学。读书、写作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各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五十多万字。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遵化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文集《时光·岁月·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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