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三十三）

串场人家（三十三）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过了清明，年越去越远，大忙即将到来，田里的麦子发了身，一天一个颜色，春暖花香，气候宜人，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雨，春雨贵如油，润了麦根，松了泥土。一望无际的麦苗，绿得流油，一块两块，碎头碎脑的菜籽田，棵棵抜节长高，一片金黄。田埂边，各家各户的十边地，去年点的蚕豆，绿叶里也都夹着黑白相间的花儿。春天是最美的季节，更是蜂儿最忙的时候。家前屋后的槐树花，也开得似雪花朵朵，一串一串的。引来无数蝴蝶翻飞，蜂儿也成群接队而来。

浙江人聪明，胆大，几十个蜂箱，包个卡车，车行数千里，来到油菜盛开的地方，自砌炉灶自开门，以花养蜂，以蜂采蜜，经济效益甚是丰厚。不知不觉间，左一缸，右一缸的上好蜂蜜被他们弄去。卖得大价钱。养蜂人，做生意，头脑活，一根白棍打天下。几句好话一说，与队长会计一说。成交！从此安营扎寨，做起了自己的生意。普通话交流，不难沟通。没几天，我同浙江两兄弟打得火热，成了朋友。闲暇之余，必同他们及老孙一起侃大山。

老孙看上去有五十多了，队长称之为老哥，后得知，他们是同宗本家，老孙同队长同年，大了几个月份。小时候，常在一起玩。按辈分，老孙的父亲是老队长的叔辈。当地有名望，人称孙善人。孙善人承祖业，家内有船、有车，还有牛，成年雇了个长工，农忙时雇短工。孙善人膝下唯一子，取名守成。即现在的老孙。孙善人秉承祖训，惯儿不惯学，一心要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文化人，吃文化饭。守成六岁入私塾，几年后，又到咸城读书，由于守成好学聪敏，勤而钻于国学，四书五经，《尚书》、《左传》、《国语》、《论语》，《战国策》、巜吕氏春秋》，司马相如、杨雄，子长之文，无不涉猎。稍晚些的汉晋唐宋之文，也都有研究。在上海读书后，留校执教国文。

1965年时，认定其曾有过右派言论，被遣返故里，当时其妻小尚留在上海。此地虽为其故乡，却是举目无亲了，老父孙善人早已作古，长眠地下。唯一熟悉走得近的，就是幼时的伙伴，现在的生产队长。想起小时候，老队长家里很贫穷，守成家富裕。守成出于对贫穷人的同情，况且沾亲带故，常接济他一些吃的，冬天，也时将自己的旧衣送给他祛寒御冬。

在老队长幼小的心灵中，记忆中的老哥守成，是个善良温厚的人，他不相信他人所言什么右派分子，十恶不赦，剥削阶级等。但他从不言于口，心里仍我行我素，在自己职权范围内，总是对他照顾有加。有时闲暇晚间，弟兄俩还喝上两杯，对酌长谈。守成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因其学识渊博，故凡是识得一些汉字的，都喜同他交谈。久而久之，他成了诸多人心目中的老师，有大学问的人，由于他谦和，既诲人不倦，又不好为人师，受到全队，乃至全大队人的尊敬。我有什么难解的结，也常爱向他请教，以求指点迷津。

我回乡时间方半年不到，就被队长看中，以为我是一不错的小伙子，相貌眉清目秀的，皮肤白皙，身体壮实，五官端正，尤其一双眼晴，明亮沉稳，出言吐语也文雅有度，不象二子有时带着粗鲁和春话。更主要的是，有文化，头脑活，明事理，將来成家，定会把个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谁做你老婆，谁享福。

这种想法，在队长脑子里，根深蒂固。人前背后，都说我是个好栽子，他东海里有个亲戚，姑娘人高马大的，粗活细活一应具全。在队里是个全劳力，在家里烧煮洗补样样能。姑娘自身也想朝上面把把。脱离那个盐碱之地，喝口水，也是咸的，成年到头，没得干松松的衣服穿。以老队长的择偶标准，以为姑娘配我合适，过得起日子。农村姑娘，要身大力不亏，档档生活能上，不吃人下。才是真本事。队长要给我介绍这位姑娘。

我被逼上梁山，只好先答应。队长一辆车，他又向养蜂的借了辆车，二人一前一后，威风十足的直向东海里飞去。路上连问一句话，都是多余的。队长的心中，这门亲事，板上钉钉，稳成，今天前来，就是走个形式，也好对外宣布：冯三今日由老队长陪同，亲自为媒，到未来丈人家，六大碗一端，上半年定亲，下半年带人，趁热打铁。明年准抱儿子。人未去，队里风风雨雨，尽是我冯三看亲消息，越传越玄乎，越传越离奇。三人成虎，这消息，如迅捷无比的电波，竟然传到了二凤子和知青组的吕芳耳里，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就差未说，冯三自行车一骑，后书包架上新毛巾一铺，小鞭一放，两口子手拉手地进了洞房。

最不放心的是二凤子，她听到老队长把我带走的消息，如一阵旋风，来到队长家，问明情况，一气之下，淌着眼泪，流着鼻涕，到家一头栽到床上，面朝里，啜啜泣泣，不知是白天黑夜，进入了梦乡。她真梦见了冯三，牵着红盖头女人的手，满脸喜气地，边走边聊，一会在新房，一会在大柳树下，盖头下面，一会儿是陌生女人的脸，一会儿又成了自己。一觉醒来的时候，见姐的宝宝正睡在她身边，吮着指头。二凤子一阵怜悯，把宝宝紧紧地搂在怀中。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回到农村，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