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青年》的兴衰
《山西青年》的兴衰 ——刊授大学的记忆
(2018-04-17 09:32:28)
博主按:
本文中提到的山西青年的刊授大学,我就曾上过。四十多岁爱好的中文(而没有机会到正规院校接受教育的人)应该对此不陌生。我曾在刊大的学报上发过一首小诗《烛》,近三十年了,我记忆犹新,那是个第一次文字变成铅字,还得了2元稿费,并差点混个婆娘。一哂。
从网上还搜到不少有关山西青年的刊授大学的事,可见其当时影响。
《山西青年》的兴衰
《山西青年》这本在山西缔造了发行最多120万份神话的杂志,一度受到广大青年的热捧,然而在网络发达的今天,青年人的阅读习惯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本面向青年的杂志,在这个媒体变幻的时代,经历和见证了怎样的沉浮呢?
“山西青年杂志社?早都不在这里了。搬出去好几年了,现在这里就是《山西青年报》社。”来到《山西青年》曾经的办公地点,一位上了年纪的门卫拦住记者的去路,把记者堵在大厅里,一听说采访《山西青年》杂志,这个门卫更是显出很不耐烦的口气:“分出去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跟现在的报社一点关系都没了。你去桃园路找找,据说是搬到那儿去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记者最后看了一眼“山西青年报”几个镏金的毛主席亲笔题字,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山西省图书馆还保留着《山西青年》过刊,记者在这里终于见到久违的这份曾经红极一时的杂志了。在一堆各类过刊中,工作人员找出这份尘封的杂志,由于这些过刊很少有人问津,都被统一码在一起。工作人员必须从一堆报纸杂志中不断地翻找,才能找到这些“压箱底”的刊物。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努力下,这本杂志浮出“纸”面。1995年,应该是青年类杂志比较火热的时期,里面的内容大致还可以看见。随手翻开,在专门刊登诗歌的文学部分,记者看到一首内容为吟诵乡村夏夜的诗,读后给人非常清新的感觉,而与记者当下所处的环境实在是天壤之别。
曾经的辉煌
记者走访了几个当时《山西青年》的忠实读者。据他们介绍,《山西青年》是当时大学生必读的课外读物。现就职于山西某大学的一位《山西青年》曾经的读者告诉记者:“当时很少有人没读过这本杂志,很多读者把能在《山西青年》上发表文章视为一种荣耀。而更多的青年读者则把上面的诗歌抄录下来。我现在还保留着一些诗歌抄录。”
记者看到她记录的一首获得《山西青年》“希望杯”全国青年短诗大奖赛优秀奖的诗歌:
<想>
就这样呆呆地
痴痴地
烟头灼痛了
你深邃的眼眶
一封发霉的情书
长满菟丝花
印在唇上
晒干相思
我苦苦地翻阅
一年里的语言
这位读者告诉记者,当时谈恋爱第一次见面,手拿一本《山西青年》成为大多数年轻人的时尚选择,当然现在看起来很“老土”,但在当时,这就是爱好文学和有追求、有品位的体现。同时,原先在杂志上征婚,业余爱好一项都写的是“热爱文学”,即使没有说明用《山西青年》作为接头“暗号”,但初次见面的男女双方大都会选择持一份《山西青年》作为道具以证明自己“热爱文学”的征婚表述所言不虚。
《山西青年》也同时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文学爱好者,当时的疯狂状态现在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编辑部的外来稿件比汇款单更难处理。而杂志社也因为“刊授大学”这一个策划获得丰厚利润,其投资兴建的“希望大厦”成为当时辉煌时期的佐证,一次性购进的10辆“皇冠”轿车在当时的太原城乃至山西省也是首屈一指,无人匹敌。
《山西青年》杂志社原办公室工作人员方先生回忆起该杂志曾经的辉煌,自豪和兴奋溢于言表:“青年杂志在20世纪80年代遍地开花,而且特别受广大青年的追捧和热爱,非常走俏。当时在青年类杂志处于领军地位的《青年一代》兴盛时期曾经创下500余万份的发行纪录。而《中国青年》最高发行亦接近400万份。当时发行量超过100万份的杂志主要包括《山西青年》《深圳青年》《黄金时代》等。其中《山西青年》在鼎盛时期全国发行一度达到120万份,这个发行量保持了好几年。”
原《山西青年》资深编辑王先生告诉记者:“一份杂志发行量达到10万份,这样的传播效果已经非常不错了。《山西青年》在当时可是创下120余万份的发行量,这是什么样的传播效果?120万啊!不算广告,发行就能赚很多钱!”
谈起《山西青年》的创业,杂志社原办公室工作人员介绍说:“1976年,《山西青年》开始恢复出版发行。当时撑大梁的是刚分配到杂志社工作的热血青年和文学发烧友。由于年轻人思维开阔,精力旺盛,杂志社的工作很快开展起来了。而且有了相当的起色。”
“当年的《山西青年》在思想方面是很激进的。在《光明日报》著名社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之后,《山西青年》就发表了一篇题为《〈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要不要读?》,对《光明日报》的社论进行公开的支持和回应。
“由于思想上的前瞻性,《山西青年》的办刊风格相对于沉闷的山西舆论界显得较为激进,因此受到极大的关注,在全国打响了名声。随着恢复高考制度的进一步落实,《山西青年》副总编辑杨宗开始策划'刊授教育’,这是全国较早发起函授大学教育的媒体。这一举措立刻引起轰动,《山西青年》成为刚刚恢复高考制度时大批求知若渴的青年人的必读刊物,报名的学生竟达10个国家67万之多,成为举世罕见的'没有围墙的大学’,并策划建起了青年自学活动中心——希望大厦。《山西青年》刊授大学曾被写入1984年的国务院总理以及山西省省长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全国著名作家陈祖芬曾为刊授大学写过一篇题为《一个民族的觉醒》的长篇报告文学。
“'刊授大学’这个总体策划获得的极大成功,使《山西青年》的发行量急剧增长,一时间洛阳纸贵,每期杂志一出版便被抢购一空。《山西青年》刊授大学的成功,引领了一代风气,其他媒体纷纷仿效,各类刊授大学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成为当时业余高等教育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当时《山西青年》新刊、过刊的加印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人拿着各种各样的批条来购刊,各地的汇款单像雪片一样飞过来。当时没有电脑,登记必须用人工,杂志社有限的人手根本忙不过来,只好拜托一些大中学校的学生帮忙记录、整理汇款单据。而想在《山西青年》上刊登广告的商家更是踏破了门槛。”
山西财经大学文化传播学院讲师王莉莉介绍:《山西青年》的极大成功,与当时山西的媒体外部环境不无关系。《山西青年》的迅速发展,在此时充当了思想启蒙先锋的角色,同时以“人生价值的探寻者”自居的青年杂志一跃而成为超越当时的电视、广播、报纸的主流媒体,在平面媒体中自然是一刊独大。
曾经在山西青年社就职的卫先生表示:在广告策划和营销方面,《山西青年》是最早整合广告资源、集团式发行广告的媒体。在杂志社事业如日中天的同时,一批富有开创精神的媒体人也由此诞生。如当时的杨宗、马万程、李建义、张静康等一批山西媒体的“大腕”。由于极具影响力,《山西青年》杂志成就了童话大王郑渊洁的辉煌事业,在杂志社总编辑杨宗的支持和帮助下,全国独一无二只发表郑渊洁一个作家作品的杂志《童话大王》面世,同时也成就了中国童话的一个里程碑。
由盛转衰
如今,在山西省城太原的各个报摊上,除了时尚类、保健类、体育类、八卦类、文摘类杂志还有出售之外,针对青年的杂志凤毛麟角,只有个别规模较大或者校园售报亭出售《中国青年》杂志。而红极一时的《青年一代》《山西青年》《辽宁青年》等鲜存踪迹。
据了解,到2007年,《中国青年》的发行量只剩下十五六万份;《青年一代》低潮时发行跌到了10万份左右;《黄金时代》《山西青年》《深圳青年》等活跃一时的知名大刊也纷纷失去了昔日的雄风。
曾经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初期红极一时的青年期刊,如今显得萧条落寞,少人关注,这似乎让青年杂志当年的发烧友一时间难以理解并无法接受。
“《山西青年》现在基本没什么市场了。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很多人提出改版。改版怎么改?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的《山西青年》早失去了青年读者群。这种变化是全行业性的,《山西青年》并不是个例。改版是应该的,可是一直只是停留在讨论层面。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一些杂志社的老同志无奈地说。
“缺少特定的发展环境,没有了特色上的优势,各青年期刊内容上的问题便逐渐暴露出来,陈旧感、落套感、四平八稳的老章法使得大批的读者流失。青年期刊的版面设置以及内容的雷同造成的同质感,更加速了这种趋势的发展。青年类杂志的声音逐渐被新的主流媒体所淹没。”
山西财经大学文化传播学院一位资深传媒人介绍说,“20世纪90年代,新闻媒体的市场化浪潮成为青年类杂志面临的最大冲击。各类都市类报纸的出现,使得在休闲娱乐以及可读性上,青年类杂志的优势不再,成为明日黄花。受众的丧失直接导致了广告市场的大面积陷落。《山西青年》在这场浪潮中也没有躲过劫难,终于有一天支撑不下去了。”
“人员的老化也是造成杂志认同感丧失的重要原因。青年期刊的从业人员更换迟缓造成杂志无法与时俱进。《山西青年》杂志的很多从业人员,在快要退休的时候还在编着这个杂志,编辑和受众之间的代沟必然影响杂志的定位和发展。”
“青年人群是对新生事物最敏感、最积极的群体,要办好青年期刊,就必须跟青年人合拍,跟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但一些青年期刊办刊人员年龄偏大、观念陈旧,他们身上体现不出青年人的特点,这样,杂志缺乏可持续发展的后劲。”该传媒人表示:“网络媒体在20世纪90年代的兴起,对杂志的发展造成致命的影响。这种变化直接引起阅读习惯的改变,青年人开始逐渐融入这种快速而且互动的媒体传播模式。传统的广播媒体也受到冲击,更别说此时已经举步维艰的平面媒体了。加上网络媒体的最先接受群体是广大的青年,青年类杂志因此成为最先被摒弃的媒体。”
面对新媒体浪潮的冲击,《山西青年》杂志仍沿袭过去的发展模式。为了杂志的生存和发展,改版迫在眉睫。2001年9月6日,《山西青年》刊物质量座谈会在山西饭店举行。在会上,杂志从业人员对杂志今后的发展进行了最后的努力和展望,然而,化蛹成蝶的奇迹并没有出现。惨淡经营到2005年,杂志只得全面改版,正式更名为《山西青年·新晋商》杂志,虽然刊号没变,但是市场和受众完全产生了变化,再不是以青年为读者对象的刊物了。
一篇来源于网络的帖子虽然不至于尽信,却也足以说明《山西青年》的悲痛转型,帖子中一位游客说道:“我组织学生集体参加《山西青年》杂志社举办的第二届“成才”杯全国文学艺术作品大竞赛,进入决赛并汇了款,通知今年7月底颁奖,但至今杳无音讯。”而后面管理员的回复颇为权威:“关于您反映的问题,我们《新晋商》杂志已遇到很多。事实上,并不存在《山西青年》杂志社,正式名称为山西青年编辑部,隶属于山西青少年报刊社,2004年年底我们与山西青少年报刊社合作组建山西青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出版发行《山西青年·新晋商》杂志,我们属于独立核算、自主办刊,和原来的《山西青年》不存在任何关系。而且我们现在的办刊思路也发生了完全的转变,《山西青年·新晋商》面向的是商人群体,像这种征文之类的事已经不是我们的活动范围。”
且不论谁是谁非,仅这一问一答,足以证明盛极一时的《山西青年》现在已寿终正寝。
记者有幸见到《新晋商》杂志的主编宋先生,他告诉记者,《新晋商》与原来的《山西青年》完全是两码事,二者之间没有任何的承接关系。《山西青年》的原班人马已经不再接触《新晋商》杂志的工作,二者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刊号的共用。《山西青年·新晋商》是一本专属山西中产阶层的精英时尚理财休闲读物,一本基于地缘商业文化,通过区域VIP贵宾专属渠道进行数据定向营销的相对专业的读物。这个新出炉的刊物与原来的《山西青年》杂志的定位已经大相径庭,相当于另立门户。
曾经的辉煌已经雨打风吹去。创刊时的风云人物,如今已经不再过问杂志的事情,年轻一点的杂志人也大都找到了新的出路。
《山西青年》从青年的视野中消失了,但是在他影响下的几代人,他们仍然在精神世界中不断地跋涉着。《山西青年》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昔日精神的慰藉,它的沉浮,也给我们带来对今天中国青年问题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