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林:爱的极致

爱的极致

刘晓林

朝霞暮霭，涧溪云瀑，人们在嚣尘中追寻着爱。某时，似有似无。某时，似无似有。夜静春山空，情深与否先不作论，彼此若能白头偕老已属天地间稀缺的异类。

神不可追，天人凑泊终究是雕琢。百年春秋，流者不流，朽者不朽。几人品悟了爱的极致？数不胜数的你我满腹的委屈之辞。

陈寅恪先生，学究无际，旷代通儒。他在38岁时，与30岁的才女唐筼结合了。他们为世人树立了爱的楷范，留下了爱的极致。

1945年，陈寅恪先生因视网膜脱落，双目失明。夫人唐筼对他说：“你没有眼睛了，以后我就当你的眼睛”！这以后，她用温情和体贴来安抚丈夫身心的创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毕业于北洋女子公学、受过新式教育的唐筼，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全心投入到家庭中。每日，她打理家务，帮助丈夫查阅资料；诵读报纸、信件，还承揽了家中所有来往书信的回复。

1962年7月，陈寅恪先生洗漱时滑倒在家中的浴盆里，并因此摔断右腿股骨。经过7个月的治疗后，仍然瘫痪了。这一年，他已72岁。夫人唐筼因为长时间的操劳和重压，多病缠身。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拖着已衰老的病体照顾瘫痪在床的盲丈夫。

望着身患疾病却不断为自己操劳的妻子，陈寅恪悲从中来。他不想让妻子再为自己受苦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希望妻子先自己而去。这样，她就解脱了——失去另一半的那种孤单、痛楚和思念，让我陈寅恪来承受吧！

陈寅恪先生在矛盾纠结中，为夫人提前写下了一曲挽歌——《挽晓莹》（唐筼女士字晓莹）：“涕泣对牛衣，卅载都成肠断史。废残难豹隐，九泉稍待眼枯人。”看着挽歌，夫人唐筼热泪盈眶地对丈夫陈寅恪说：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走了以后再走！

1969年10月7日，陈寅恪先生离世。仅仅45天后，夫人唐筼在料理完陈寅恪的所有后事，也继之而去。

如果说爱是自私的，那么爱的极致则不是。它一定相互成全，彼此担心。当大难来临时，一方希望另一方能全身以退。漫漫长夜，即使海雨天风笼罩着自己，自己考虑的则是另外的“自己”。

日复一日，我们在想着对爱的占有，索取不休。在爱的容器里盛纳着孤零零的灵魂，岂能得到终生的温暖？

人生终将落幕，如果这一天到来，我愿看见如陈寅恪唐筼伉俪般的远行——你先走！……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走了以后再走……

附图晚年的陈寅恪唐筼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