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阳拜寿前后——重读《郁达夫全集》日记卷札记（7）
富阳拜寿前后
重读《郁达夫全集》日记卷札记（7）
蒋增福
富阳拜寿，指为郁达夫的母亲过古稀生日。回富阳拜寿前，郁达夫住杭州，是他写作最忙碌的时段。“故都”和“梅雨”日记之后的《秋霖日记》中有较为详尽的记载，仅1935年9月1日至20日的二十来天的日记中，所记几乎全是“苦中有乐”的创作生活，以及与创作有关的接待来访、受邀题辞、受请讲演和赴宴等，忙得不亦乐乎！作家靠作品说话，创作本是他的所愿，是他的所长，也是他的乐趣，然王映霞在旁的“一再催他多写点”，令他有些不悦！尽管他深知为这“风雨茅庐”要大批的化钱要借债还债。不得已只好“苦寓于乐”日夜奋笔，何况报刊和出版社的“催稿者排着长队”，“有的甚至找上门索到稿方肯离去”。这些在首日的《秋霖日记》中就有披露。
一九三五年，九月一日（旧历八月初四），星期日，雨。
窗外秋雨滴沥，大有摇落之感，自伤迟暮，倍增凄楚。统计本月内不得不写之稿，有《文学》一篇，《译文》一篇，《现代》一篇，《时事新报》一篇。共五家。要有十万字才应付得了。而《宇宙风》、《论语》等的投稿还不算在内。平均每日若能写五千字，二十天内就不能有一刻闲了；但一日五千字，亦谈何容易呢？今天只为《时事新报》写了一篇短杂文，不满千字，而人已疲倦，且看明日如何耳。
午后来客不断，共来八人之多；傍晚相约去湖滨，在天香楼吃夜饭。
第二天的日记内容续前，到底是苦是乐，还是苦中有乐？唯他自己心中有数：
今天开始写作，因《文学》限期已到，不得不于三四日内交稿子。午前成千字，午后成千字，却日绩如此，也还算不恶，晚上为谢六逸氏写短文一篇。
同时接沈从文、王余杞、李辉英、谢六逸诸人来信，当于一两日内作覆。沈信系来催稿子，为《大公报》文字副刊《国闻周报》的。
第三日闻同患肺病的法国名作家H·巴比塞死去而“黯然神伤”，以及“蚊子多又闷热停笔”。从第4天起的数日内，又进入了“创作苦乐”中：明日须赶做一天小说，总须写到五千字才得罢手。因后天上海有人来，要去应酬；若这两三天内不结束这中篇，恐赶不上交出，《文学》将缺少两万余字的稿子。
为赶在去富阳拜寿前要完成的创作任务，即使写出病来还得奋笔：“昨夜又睡不安稳，似患了神经衰弱，今日勉强执笔，午前成二千字”；“写至中午，将中篇前半写了，即先以快信寄出”；“近日因伤风故，头痛人倦，鼻子塞住，看书写字都无兴致，当闲游一二日再写《出奔》，或可给施蜇存发表”；“今写上海信数封并成短文一篇，寄《时事新报》。中午曼兄等自上海来，送至江干上船，我们将于4天后去富阳，为母亲拜七十生辰也。”然而，去富阳前的最后几天，“终日不出，在家续写那篇中篇《出奔》，这小说大约须于富阳回来后才写得了”。
这次回富阳拜寿，还生发不少令他尴尬和不悦的插曲。尤以坐杭州市专车“荣归”最令他难堪。说是由王映霞出面，向杭州市长借得专车回富阳；另据《秋霖日记》载：“因昨日与企虞市长约定，今晨八点，将借了他的大号车去拜寿也”句，说明此举乃两人共同所为，至少是王氏的主意为他点过头！果然，大哥的一句“何必”，令郁氏家人都反感，当面或背后的“啧啧”声！拜寿结束后，有说他们当夜乘专车返回杭州，事实是夜宿江边的凤乐旅馆。
其次是郁母因误解生闷气。为了报答郁母的一生辛劳，三兄弟早就商量过要给母亲过一次体面的生日，布置了像样的寿堂，放电影之外，还请了独角戏班子唱《大補缸》，请了不少贵宾，热闹数天。可老人家坐在房间里生闷气，说那独角戏是取笑她寡妇人家独撑这个家！“主角”莫名的生气，令大家不悦。
还有，拜寿那天，寿堂前郁母高坐，达夫却带了王映霞提前到达。原定由儿媳夫妻双双依次对拜，不晓得是谁的主意，突然改为男归男，女归女，从大房到二房小房分别跪拜，轮到小房辈时，孙荃从左侧快步插入，在王氏之先下拜了！孙荃拜过后，老太太即起身离座，以示拜寿结束。王映霞丢失面子，达夫也在家人和宾客面前颇显尴尬！所幸，鹳山大樟树下平台上所摄的郁氏全家和贵宾集体照，遗下那次为郁母做七十岁寿的重要见证。两年后因日本佬入侵，如同大小两儿子均成烈士，老太太也因不愿做亡国奴而殉难鹳山。
作者介绍
蒋增福，1934年生，浙江富阳人，20世纪50年代初参加工作，任富阳县文教科（局）科员，主要从事城乡扫盲工作，后参与《富阳县志》编撰，又为县委党校秘书，80年代初任县文化广播电视局局长、党委书记，后迁任政协常委兼秘书长，又迁任文联主席，1995年退休，任富阳市文联名誉主席、郁达夫研究学会名誉会长、系浙江省作家协会和中国《三国演义》学会会员。
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业余创作，80年代后从事乡邑文史调查和郁达夫研究，曾参与采写编撰《富阳风貌》《富阳文史资料》《100个富阳人》等系列丛书，并倡办地方文艺刊物《富春江》和《郁达夫研究通讯》。30余年笔耕不缀，出版专著《郁达夫及其家族女性》《鹳山魂》《富春闻见录》《走近三国》《富春文集》等；主编或参与编撰《郁达夫手迹》《众说郁达夫》《抗战中的郁达夫》《历代诗人咏富阳》《富春江今古散文选》《富春江畔话三国》《见字如晤——文坛师友书信集》等，多次获杭州市优秀作家奖，“五个一工程奖”，郁达夫文艺奖。
排版｜盛玉峰15658112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