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哲峰:革登山寻茶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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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寻茶的日子,每一天都值得认真对得。入山品味过的古茶,每一款都会铭记于心。
十多年来访茶云南,已经记不清有来过多少次革登山了,只是每一到来都会有新的收获,就如同眼前入目所见的风景,竟是最美的茶山春色。
夜宿牛滚塘街头的宾馆,劳累奔了一天过后,就只转瞬之间,便进了深沉的梦乡,直到清晨窗外的声声鸟鸣将人唤醒。
自从山上有了落脚的地方,我们的行程安排便从容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同茶农唐旺春打电话,他的信息就发过来了,这还真是有点心意相通的意味了。悠闲的吃过早点,驱车直奔新发寨。
同唐旺春约好,先行去看茶祖孔明植茶遗址,他开着车头前带路,车子开的飞快,开车的张梦说:“到底是路熟、车技高,紧撵慢撵,高底跟不上。”在将要扺达新酒房的路口,车子靠边停好,然后一行人下车步行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巾涵就“哇”的一声赞叹起来:“好美的云海呀!”因了前天晚上的一场雨,在这旱季也十分难得的看到了云海。云海缭绕的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孔明山的所在。相距不远,远远望去,隐约可见祭风台上茶祖孔明的汉白玉雕像。
来到茶祖孔明植茶遗址,依然是旧日的景像。传说中茶祖孔明亲手栽植的茶王树已经无存,只留下茶王树坑的遗迹隐约可见,其中又长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茶树,茶地主人精心呵护,并不去釆摘,有意管护留养。同行的人们俯身观看纪念茶祖孔明遗址竖立的石碑上的文字内容,默默念诵并躬身祭拜。
去年临走之前,听唐旺春说在附近有一个孔庙遗址,于是催促他带着大家一道去看。穿越这片一人多高的茶树林,果然不远的地方遗留有一方无字碑,以及其他的石构件。唐旺春言辞恳切的说:“过去人们为了纪念一个人,会埋件衣服,茶祖孔明的马镫应当就是埋在这个地方。”他的态度恭敬,一脸笃信无疑的表情。或许是缘自于内心对茶祖孔明的深深感念之故。
茶祖孔明植茶遗址附近,有一棵果实累累的野生樱桃树,碧绿的叶子,鲜红欲滴或黑中透红的小巧果实,看上去煞是诱人,好奇心驱使下,摘一颗看似熟透的樱桃放入口中,轻咬一下登时就后悔了,苦涩感极具冲击力,饶是旋即吐掉,仍然停留在口腔中经久不化。这种体验让人瞬间联想到了以往品鉴小勐宋苦茶的经历,两者给人的感受极为神似,凸显出来植物的自然属性,越是接近原始的品种,为了自身的生存,进化出了强烈的自我防护机制,真正好吃的植物、好喝的茶,都是人为驯化的成果,满足人们的口味嗜好。
回到路边,继续驱车向前,车过新酒房,左转折向土路,奔向革登大庙遗址附近。先行将车辆调转车头,朝向来的方向,靠边停放好,然后步行向旁边山坡上的密林深处走去。想必是最近来此地参观的人数不少,脚下的草丛被踩踏出了一条土路,不远处就是大庙遗址。大石头垒砌的石基犹存,地上四下散落有柱础都建筑构件。修庙所立的功德碑倚靠在一棵树干上,植物已经重新占领了原本属于它们的土地。经历年深日久后的风雨侵袭,以及自然的风化,石碑上能够辨识出的字迹有限。碑额上书写的是四个大字“万善同缘”,碑文中能够看清的有“江省、湖省、云南省”的字样。余下的文字大都已经漫漶不清了,勉强可以看出是三省的众姓客商合力出资修建而成,可惜的是就连落款的年份也无法辨识了。由此不难猜想,有清一代,背井离乡赴革登茶山谋求生存的客商,集资建造的三省大庙,以超越宗族血缘关系的宗教信仰为依托,以共同寻求的利益为纽带,聚集在一起成为商帮,沿着茶马古道,将普洱茶从原乡带向远方。
回转唐旺春的初制所,安闲的坐在茅草屋顶的茶室中,倚窗远眺,牛滚塘大街隐约可见。清风徐来,顿感浑身凉爽舒适。临近正午,烈日炎炎,正是品茶的好光景。唐旺春拿出了自家位于热带雨林深处的一片古茶园釆制的晒青毛茶,干茶条索较往年相比更加细瘦,唐旺春解释说:“这个是因为揉的比较紧。”轻手冲泡后的茶汤,在阳光照耀下闪现出动人的光泽;热闻其香,恰似花果般的曼妙;茶汤入口即化,唇止生津回甘;叶底嫩绿,略微有点红梗;有着让人着迷的山野气韵。”眼见大家如此喜爱这款茶,唐旺春颇为得意的说:“2017年拿去易武参加斗茶大赛,获得金奖的茶样,就是出自这块茶地。”这引发了大家极大的兴趣,约好下午一起实地考察。
时近中午,大家回到牛滚塘大街,用过午餐后,回到住宿的宾馆午休,以往从来不敢有的奢望,而今终于成为现实,这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午睡过后,顿觉元气满满,驱车到了新发公路与值蚌的交岔口,唐旺春骑着摩托车头前带路,我们的两辆越野车紧随其后。才只一年时间,继往连通值蚌的弹石路面已经改换成了水泥路面,只是路两旁的配配工程还在建设,水泥路面与软路基的落差足有30公分以上高,路面狭窄逼仄,万一不小心车轮滑下去,两驱越野车绝难脱身,于是小心翼翼的稳速前进。行至水泥路的尽头,转上一段土路,驶出没多远,就到了值蚌古茶园的入口处。将车辆停放在路边,一行人安步前进,直奔茶园的深处。
问起步行距离,唐旺春头也不回的说:“1.5公里!”闻听这句话,同行的姑娘们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神情。
一路沿着茂林修竹间的道路前行,右手边坡上的茶林中,左手边坡下的茶林里,星散着众多的釆茶人。伴随古树茶的价值飙升,但凡较大棵的古茶园,四周都搭建起了不锈钢的脚手架,单株釆摘,能够满足对口味有着更高品质需求的人们。脚下的土路,宽可勉强容纳一辆车通行,所以村规民约要求不准开车进入。唐旺春介绍说:“本来村里人商量着想要把道路拓宽,后来想想为了保护好环境,就没有修。”
不觉间已经走出了2公里有余,脚下的车道消失了,眼前就只有仅可容纳人们步行的林间小径。继续在密林中前行,直到眼前出了陡峭的山坡,唐旺春停下脚步,抽出随身携带的砍刀,寻找粗细合适的树枝,为每个人都削出一支拐杖。
行至此处,已经没有回头路,只好鼓起勇气,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借力路旁的灌木枝条,沿着陡峭的山坡上若隐若现的小路,亦步亦趋的往深深的峡谷深处走。带路的唐旺春,脚穿人字拖,身背竹篓,浑似闲庭漫步,气定神闲。反观我们一行人,气喘吁吁,胆战心惊,却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奋力前行。就只有春歌姑娘像只欢快的百灵鸟,紧跟在唐旺春左右,时时回头召唤大家:“就快到了1于是忍不住感叹:“这姑娘还真是人如其名啊!感觉就像鸟儿回到了森林里1大家听了笑作一团。手脚并用的众人,有惊无险的下到了谷底,映入眼帘的就是唐旺春所说的革登山茶王地。虽然这里只是集体林,却有着不输国有林的优异生态。“我的茶地有林权证的。”唐旺春开心无比的宣称自己的合法权益。
整片茶王树地块,目测面积并不大。却有多棵高杆古茶树,抬头仰望,正对面的一棵高杆茶树上,两个年青的茶农小伙子正在忙着釆摘鲜叶。逆光拍摄下来的照片,像极了剪影。穿过茶园,边上有两棵高杆古茶树,其中一棵躯干半边都已枯死,长势也不如往年。另一棵高杆古茶树,树干笔直地直插云天,有趣的是主干上一人高的位置长了一个树瘤,其形极似狮面,于是打趣说:“你这是狮面茶王树呀!天生自带王者气韵!”唐旺春听了哈哈大笑。集体在狮面茶王树前留下合影之后,眼见天色渐晚,于是催促大家返回。恋恋不舍的告别茶王树地块,一步一回头的往山坡上爬。唐旺春来时背的竹篓里装满了当天釆下的鲜叶,尾随众人的脚步主动殿后。
下山时已经觉得不易,上山时尤其觉得艰难。难怪唐旺春开玩笑说:“来茶山三天觉得是天堂,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地狱1确实有几分道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形象了,大家手脚并用,努力向上攀爬。边走边相互携手,连拖带拽的爬上山顶。短短的一段距离,却让人觉得无比漫长。
历尽艰难,一行人终于从深深的峡谷中再次爬上山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天色已经渐晚,不允许做过多的耽搁,催促大家赶紧往回走。再次走回到大路上,脚步突然变得轻盈了许多。同行的张梦姑娘脸庞红扑扑的,自嘲说:“这要是有个猴子窜出来,一准儿会把我当成同类背走!”一行人听了,几乎要笑倒,脚都是软的。紧赶慢赶回到了古茶园入口处,一行人几乎都要瘫倒在地上了,于是告别唐旺春,驱车返回牛滚塘大街住宿的宾馆休息。
美好的一天时光,感觉总是过得太快。只是点滴的小事,都将成为未来日子里最美的回忆。当我们品味革登古茶的时候,能够真正体味到茶中深沉的韵味!一盏古茶,一段故事,一场人与自然的邂逅,注定将在有生的日子里延续这未尽的缘分!
2021年4月13日

马哲峰老师著作《普洱六山记》书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发行)。

作者简介:马哲峰,洛阳人,久居郑州。师从茶文化名家李伟先生习茶多年,已故书画大家王九朝先生私淑弟子。国家级高级评茶师,国家职业技能鉴定高级考评员,国家职业技能竞赛裁判员,国家职业技能鉴定质量督导员。兼任中华茶人联谊会理事,河南省茶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河南省茶叶商会副秘书长等社会职务。受聘担任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安阳工学院、平顶山学院、济源职业技术学院、周口科技职业学院等多所高校客座教授。创办有郑州马哲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行知茶文化讲习所,致力于茶教育、促进茶经济、弘扬茶文化,《人民政协报》等多家媒体予以专题报道。2014年荣膺河南十大文化先锋人物,2017年荣膺《普洱》杂志创刊十周年优秀撰稿人。所著《普洱寻茶记》荣登2018年茶媒推荐阅读十大茶书榜单,2019年出版《读懂中国茶》,2020年出版《普洱六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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