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大树还小,“短茅”须常

读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短经典-刘醒龙《大树还小》有感,来自人民文学出版社书评圈

“世界诺奖,中国茅奖”,在很大程度上,人们已经把茅盾文学奖当成了中国文学的最高奖项,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中国长篇小说创作的集大成者。在先后推出了“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的“红茅版”“白茅版”后,人民文学出版社为了全面反映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的综合创作实力,展示他们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和散文等“短”题材领域的创作成就,2013年出版了“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短经典”丛书,2020年增添了第九届和第十届获奖作家,共汇集21册,以飨读者。用不了多久,该套丛书会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短茅版”,和2019年推出的“彩虹版’交相辉印也未可知。

从内容上说,“短茅版”独辟蹊径,以小胜大。众所周知,作为武器,一分短一分险。茅奖作家是以长篇小说见长的,出版其长篇小说尤其是获奖小说,对市场和出版社来说,绝对是个双赢的办法。但对读者而言,容易先入为主,把茅奖作家简单地等同于长篇小说家,忽略掉他们在中短篇小说以及散文上的建树。出版茅奖作家长篇小说以外的作品,堪称冒险之举,或多或少存在着风险,主打歌没有了,副歌能否吸引人?市场反响会是怎样?会不会反作用于长篇小说?毫无疑问,人文社的这种冒险是成功的,它胜在创新,胜在用心,更胜在把读者放在第一位。

从作者来看,“短茅版”精挑细选,以点代面。从1981年茅盾文学奖设立以来,共有48人次获奖(其中张洁两次),本次选择的作家,除第三届获奖者未入选外,其他历届均有涉及。且入选作家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增多,第一、二、四届分别选择1位代表作家,第五届2人,第七、八、九届各3位,第六、十届各4位;地域方面,东北的迟子健,西北的陈忠实、贾平凹,江苏的苏童、毕飞宇,上海的王安忆,四川的阿来,北京的张洁、王蒙、梁晓声,湖北的刘醒龙,部队的徐贵祥等,可以说,丛书作者穿越时间、跨越南北齐聚一堂,几乎代表了近40年来中国文学的最高水平。

从装帧来看,“短茅版”设计巧妙,以微知明。全套丛书采用统一的装帧风格,颜色选用一书一册,但不脱离同一色系,使书本既独立又统一,风格有“彩虹版”之貌。开本选用32开小开本,每册20万字左右,便于携带、便于翻阅。为了增加收藏效果,封面和扉页均设计了作者手写体签名。书脊醒目位置印茅盾先生头像和“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短经典”字样,突出丛书的整体性。经常阅读人文社茅奖平装、精装或特装版的读者,会对这样的装帧产生近亲感,由一册“短茅”很快想到长篇小说,想到获奖作品,这无疑也是对作者作品的一种无声宣传。

醒龙的《大树还小》是短茅版第三册书,也是我在人文社书评圈中领取的阅读任务。

刘醒龙在2011年以《天行者》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同届获奖的分别是张炜的《你在高原》、莫言的《蛙》、毕飞宇的《推拿》和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我们可以从同届获奖作品和作者中感受到那一年竞争的激烈:《你在高原》体量450万字,迄今无人超越;莫言在2012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毕飞宇在2011年3月刚获得了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在2009年先后获得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奖、中国小说学会年度长篇小说排行榜第一名和《当代》长篇小说论坛年度最佳奖。因此,刘醒龙的《天行者》能够从195部作品中杀出一条血路,入围并最终以票数第二的成绩获奖(56票,第一名张炜《你在高原》58票》),自然有着它独特的魅力。

颁奖词说:《天行者》是献给中国大地上默默苦行的乡村英雄的悲壮之歌。一群民办教师在寂寞群山中的坚守与盼望,具有感人肺腑的力量。乡村英雄,悲壮之歌,坚守盼望,上述词语不仅是《天行者》的关键词,也是《大树还小》一书的关键词,一定程度上也是刘醒龙文学创作的关键词。

乡村英雄:刘醒龙的文学创作,始终把镜头对准在基层、放在乡村,放在那些游离于体制内外夹缝中的草根。目光没有居高临下者的俯视,也不是匍匐在地的仰视,而是稳定的平视,去发现这些草根身上的英雄之气。《天行者》讲述的是民办教师的故事,界岭小学余校长、副校长邓有米、教导主任孙四海是草根,他们在艰苦的环境里担负着乡村孩子义务教育的重任,面对转正的诱惑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作出牺牲,他们是英雄;《挑担茶叶上北京》中,石得宝作为一村之长,面对上级采冬茶的硬摊派,在抵制无效后,用自家茶园的冬茶来完成任务,减少村民的损失,石得宝的英雄气概没有浓墨重彩的描写,却跃然于纸上。

悲壮之歌: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乡村的英雄,因为所处势低,虽几于道,仍免不了天生的自带悲壮。《大树还小》里的秦四爹,在文革时期是秦家大垸里的村长,与知青文兰恋爱。为维护知青集体面子,其他知青设计拆散了两人,导致秦老四孤老终身,文兰跳河自尽。而当年的知青中,无意中将秦家大垸下一代女孩包养阁中。故事的悲壮,在于文兰的自尽,在秦老四的为爱坚守,在大树身上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更在于知青团体与农村团体不对等的付出和回报。当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当年的影响并没有过去,知青和村民的对立依然那样清晰,悲伤而壮烈。

坚守盼望:如果仅是悲壮,不免让人失望,但刘醒龙的文学作品中,我们还能读出希望。不管是《天行者》所代表的四百多万之多的民办教师,还是《大树还小》代表的两千多万知青,亦或是《挑担茶叶上北京》所代表的七十多万的村长,他们从来不曾被沉重的生活压倒,经历了各自所需经历的苦难,都始终有着自己的坚守和盼望。民办教师的退休问题,国家已经有了明确的文件规定,他们不再是中国教育的编外人员;知青话题已经不再那么敏感,很多的人们重新正视知青所处的那个时代;村长们依然在各自岗位上,成为了全面脱贫的骨干力量。每一步迈出都很艰难,但每一步迈出都很踏实,文学作品的坚守,就是人们对于时代的盼望。

文学视野的角度,往往来源于作者生活的角度。刘醒龙有着丰富的社会阅历,尤其是基层工作的经历。他当过县里的水利技术员,当过县阀门厂的工人,也被借调到县文化馆因身份限制回到阀门厂工作。在基层的摸爬滚打,与基层干部的日夜相处,成就了一个《天行者》视角的茅奖作家。按照刘醒龙自己的说法:“我也得感谢那段生活和经历,它使我当时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压抑的感觉,让我对我国的基层政治生活和世事百态有了十分贴切的了解,这对我后来的文学创作有很大的帮助。”

我忽然想到了树的年轮,那是树的记事本,记录了经历的风风雨雨,斗转星移。文学是历史的年轮,是历史的记事本,记录了山河荡漾,岁月变迁。大树还小,短茅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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