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兵法》·客主人分(19)

客主人分(1)

【原  文】

兵有客之分,有主人(2)之分。客之分众,主之分少。客负[倍]主人半,然可敌也。

负……定(3)者也。客者,后定者也。主人按[安]地抚势以胥(4)。

夫客犯益[隘]逾险而至。夫犯益[隘]……退敢物[刎]颈(5),进不敢距[拒]敌,其故何也?势不便,地不利也。势便地利,则民……自退。所谓善战者,便势利地者也。

带甲(6)数十万,民有余粮,弗得食也,有余……居兵多而用兵少也。居者有余而用者不足。带甲数十万,千千而出,千千而□之,……万万以遗(7)我,所谓善战者,善翦(8)断之,如□会捝(9)者也。

能分人之兵,能安[按](10)人之兵,则锱[铢](11)而有余。不能分人之兵,不能安[按]人之兵,则数负[倍]而不足。

众者胜乎?则投筭(12)而战耳。富者胜乎?则量粟而战耳。兵利甲坚者利乎?则胜易知矣。故富未居安也,贫未居危也;众未居胜也,少(未居败也)。以决胜败安危者,道也。

敌人众,能使(13)之分离而不相救也。受敌者不得相……以为固,甲坚兵利不得以为强,适[士]有勇力不得一卫其将,则胜有道矣。

故明主、知道之将必先□,可有功于未战之前,故不失;可有功于已战之后,故兵出而有功,入(14)而不伤,则明于兵者也。

……使劳,三军之士可使毕失其志,则胜可得而据也。是以安[按]左抶(15)右,右败而左弗能救。安[按]右抶左,左败而右弗能救,是以兵坐(16)而不起、辟[避]而不用。近者少而不足用,远者疏而不能……

【注  释】

(1)客:指离开本国领土到别国作战的军队。

(2)主人:指在自己国土上防守的军队。

(3)定:部署、安定。

(4)胥:等待。

(5)刎颈:自杀。

(6)带甲:军队。

(7)遗:送,加于。

(8)翦:剪。

(9)捝:夺。

(10)按:牵制,控制。

(11)锱铢:古代两以下的重量单位,比喻分量极少。

(12)筭:同算,古代计算时用的筹码。

(13)之:疑是多余的衍文。

(14)入:指归队,复员。

(15)抶:鞭打,打击。

(16)坐:借为挫,挫败。

【译  文】

军队打仗,有主军和客军的区别。客军所处地位需要的兵力多,主军所处地位需要的兵力少。客军的兵力如果比主军的兵力多一倍,就可以与之匹敌了。

[负……]主军的兵力是事先部署好了的;客军的兵力则是后部署的。主军占据的良好的地形,利用有利的形势,以逸待劳。

客军冒着危险,冲破关隘、越过险阻而来。[夫犯隘……]撤退时宁可冒杀头的危险,进攻时不敢与敌人交锋。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形势不便,地势不利。若是形势方便、地势有利,士卒自然就会勇于前进;反之,士卒就会不攻自退。所谓善于指挥作战的人,就在于能够因势利导和利用有利的地形。

军队几十万,老百姓虽有富余的粮食也供养不起。百姓粮食有余……养兵的时候多,用兵的时候少。早时养兵感到有余,战时用兵却感到不足。军队几十万、成千成万地出征,[千千而□之……]把众多的军队交给我指挥。所谓善于指挥作战的人,能够果断地处理各种问题,去夺取全面的胜利。

如果能分散敌人的兵力、牵制敌人的兵力,即使物资很少,也会感到有余。如果不能分散敌人的兵力、牵制敌人的兵力,即使加倍的物资,也会感到不安。

兵力多就能取胜吗?那只消计算好双方人员的多少就可以打仗了。物资雄厚就可以取胜吗?那只消计算好双方粮食的多少就可以打仗了。武器装备精良就能取胜吗?那胜利就太容易了。所以,物资雄厚国家不一定就安全,物资贫乏国家不一定就危亡;兵力众多不一定就能胜利,兵力弱小不一定就失败。真正决定胜败、安危的,全在于发挥人的能动作用,掌握战争规律。

敌人虽多,但可以使之分离不能互相救援,受到攻击不能互通情报,深沟高垒不能固守阵地,武器精良、铠甲坚固也不能发挥威力,士卒骁勇也不能保卫他的将帅。可见取得战争的胜利是有其规律的。

所以贤明的君主和懂得兵法的将帅一定要周密谋划,在未战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不致失败,也可以在交战之后努力做到指挥得当、应变有术。这样进攻就能取得战果,撤退也不会受到损伤。这才算懂得用兵的要领。

[……使劳],可以打掉敌人全军的士气,那么就有胜利的把握了。所以,牵制敌人的左翼、攻击其右翼,右翼败了,而左翼不能相救。牵制敌的右翼,攻击左翼,左翼败了,而右翼不能相救。这样敌军就会遭到严重的挫败,一蹶不振,纷纷逃避而不敢应战。敌人近处的部队少而不足用,远处的部队分散而来不及集中兵力赶来救应……

【读  解】

战争的胜负,从根本上说取决于什么?孙膑认为不是取决于兵力的多少,也不是取决于物资的雄厚,更不是取决于武器装备的精良,而是取决于“道”,更确切地说是“知道”。

“道”,就是规律。“知道”就是懂得规律,按规律办事。这就是说谁掌握了战争的规律,谁就掌握的战争的主动权,能劣势转化为优势,失败转化为胜利。反之,如果谁把战争仅仅看作是兵力、物质、武器的单方面较量,他就失去了自己在战争中的主体地位和作用,特别是将帅的作用。

但是,我们又不能把“道”看作是某种超然于兵力、物质、武器之外的东西,不能把“道”搞成一个抽象的概念。中国古代的哲学家爱说“道不离器”,道就在器中,就在器的诸中因素的联系和统一之中。离开了具体的器,道就成了抽象的概念,只能为玄谈提供话题,而不能指导战争的实践。所以,我们要想真正掌握战争的规律,就必须要有一点唯物主义的态度和整体的宏观思想,把战争的胜负看作是一个多元统一的动态系统结构。

道这个东西,虽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具有某种必然性,但它又不是一种高于人的东西,类似某些人心目中的“上帝”,人只有在它的面前俯首听命。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规律神化”现象,它使人在精神上变得卑微而可怜,甘心服从某种所谓“必然性”的驱使,丧失的人的自由创造的活力和理想。恰恰相反,人才是高于“道”的东西。天地之间,唯人为贵。人为万物之灵,只有人才能样万物联系起来认识,只有人才能玩一切客观之物于股掌之上,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孙膑强调“道”,更强调“知道”,强调“知道之将”。指出“知道之将”,既可以“有功于未战之前”,又可以“有功于已战之后”。事实上,没有“知道之将”的正确指挥,战争的胜利都根本不存在,哪来胜利之“道”呢?

“道”的本义是路。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是关于“道”的最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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