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才:春 节 记 忆
春 节 记 忆
文/张中才
杀 年 猪
杀年猪算作年俗,好像有点牵强,但它确实是过年要做的第一个准备,也是最重要的准备。特别是东北的农村,过年如果谁家没杀猪,大人会觉得没面子,孩子会觉得不开心,左邻右舍也会投来可怜的目光。一般说没杀起猪,也就是说日子没过好。
说它是年俗,又没有一个统一的日子、统一的程式,完全由自己决定。一般是在三九天前后,一是天冷了,猪不愿上膘了,再喂就浪费粮食了;二是结冰了,猪肉能冻住了。当然也有的猪大,一入冬就杀,也有的人家快到年底才杀。
杀猪是个技术活。记得小时候,我们屯就两个人会杀猪,到时候先定下来,才能做准备,第二天杀猪,头一天就不能喂了。妇女要切酸菜,要切很多汇到烀肉的锅里,男的就要搓好绑腿、绑嘴的绳子,有的猪不好抓,还要找个杆子拴一个粗绳子,那叫套杆。
我们那里有一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去了七八个人帮着抓猪,结果猪从两米高的墙跳出去了,跑没影了,猪没杀了,害得主人又去通知他已经请的客人。把主人气得发狠说,我非得杀了它不可!大家憋不住笑,你本来就是要杀它么。
我有一个初中同学,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他会杀猪,更绝的是抓猪,300斤以内的猪,不用别人,他自己就能解决。他把绑腿的绳子别在后腰带,老实的猪,他上前摸摸挠挠,抽冷子抓住后腿,一使劲就扳倒了,拿出绳子把嘴和腿绑上;不老实的,他让主人拿一把苞米粒,本就饿了一天,再捣乱的猪,也抵不住诱惑,猪拱苞米粒时,他如此一抓一扳就倒了;太大太胖的猪更好办,只是一个人搬动不方便,要有两个人帮忙。我每年都是请他帮我杀猪。
杀猪是技术活,关键在放血,一刀捅不正,放不出多少血,那就是失败。吃猪肉最重要的是吃血肠,也是杀猪是否成功的标志。杀猪人只有把刀插到准确位置,才能放出尽可能多的血,灌出足够多的血肠。
杀猪也是力气活。退毛前要在一个后腿割个口,用通条到处捅,然后用嘴往里吹气,吹鼓起来了,才能浇水退毛(有句歇后语叫“杀猪不吹——蔫退”)。几百斤的猪,在锅台上来回翻动,这都要力量。
杀猪是大人最忙碌一天,也是小孩最高兴的一天。几个小孩坐在炕上,不敢出去看,等到杀猪人摘完肠子,把吹泡(膀胱)吹起来扔给孩子,小孩们才活跃起来,大人开始忙着做菜热酒,等待客人到来。
其实,杀猪除了为过年,也是慰劳一年的辛苦。亲戚邻里要进一步沟通,人情往来也要在这一天充分的表达。所以,请客吃饭、喝酒吃肉,是杀猪这一天的高潮。客人们来了,先品评着这猪有几百斤、肉有几指膘;听着客人的赞扬,女主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一天乃至一年的劳累一扫而光。
那边肉、菜、酒、饭都好了,人也到齐了,吃喝开始了。首先尝几块血肠,味道怎么样?煮得嫩不嫩?然后主人把最厚膘的肥肉和最好部位的瘦肉,都端上来,满足不同口味人的需求,多数人愿吃瘦肉;但个别能吃肥肉的人,吃起来就像表演,一大碗肥肉倒上酱油,几口就扒拉进去,叫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除了吃肠、吃肉,再就是吃烩菜,煮血肠、煮肉的烩菜别有味道,任你主人炒几个菜,也很少有人动筷。其实说是吃肉,村子里的人到一起还是喝酒为主,边喝边唠起当年的收成,哪种庄稼今年最好,明年还要多种,有钱了还要添置什么;谁家的姑娘多大了,给谁家的小伙保个媒,等等。一顿饭吃完了,女主人要收拾到半夜。
第二天,杀猪的任务并没有完结,还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kào(这个字不知咋写,还是发别的音)油。把板油、水油、肥膘的肉,用锅熬,用大坛子装起来,这是一家人一年的油水,也是杀猪的一个主要目的。
杀猪像办一次喜事,虽然忙活,还要有一些花费,甚至要吃去一头猪的很大一部分。但他们并不心疼,就像城里人花几万元买一件皮草,花几千元买一双名牌鞋一样,心里舒坦。
俗话说: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北方人过年吃饺子,就像太阳从东边出来那样天经地义,就像看电视必看广告一样正常自然,就是最困难的饥荒年月,过年也得想法能吃上饺子。前些年中央领导慰问水灾地区,还要求各级政府保证让老百姓过年能吃上饺子。可见,过年吃饺子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低的要求。
不知不觉中,不知从哪天起,每到星期天就要吃饺子,一家人分头择菜、剁馅、和面,常回家看看的儿子、媳妇也一起忙活,边包饺子,边讲述各自知道的新闻趣事,消磨了时光,增进了感情,享受了温馨幸福,品尝了美味佳肴。
不知不觉中,不知从哪年起,过年前人们都包冻饺子。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过年期间饺子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在准备过年的程序中,又增加了包冻饺子这一项。过年时,亲人们团聚一起,打麻将、看电视、玩游戏,吃饭成了麻烦,做饭成了负担;把事先包好的冻饺子一煮,既不破坏兴致,又不耽误时间,化繁为简,忙事闲办。
包冻饺子和平时包饺子一样,不同的是数量多,馅儿品种也不能单一,少的两三种,多的五六种,什么猪肉酸菜馅儿、牛肉萝卜馅儿、羊肉芹菜馅儿、韭菜三鲜馅儿等等。包好了,利用我们东北得天独厚的天然大冰柜冻好后,分装在不同的袋子里,写上标记,吃时随时取用。和超市里卖的速冻水饺比较,更经济实惠,更符合自己的口味,也不必担心卫生和安全。
冻饺子的关键是有寒冷的气候条件,当然用冰柜、冰箱另当别论了。尤其是包得多,就更要注意。有一年,我家包了不少冻饺子,包的时候当然是滴水成冰,还没到过年就大开化,冰箱里装不多少,没办法就赶紧吃;上顿吃、下顿吃,吃得一看见饺子就反胃,这时谁再说“好吃不如饺子”,就觉得那人蛮不讲理。后来,只得把一些粘在一起的煮片儿汤了。
还有一个农村的亲戚,包了不少冻饺子,放在仓子里,到过年吃的时候没多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叫老鼠给吃了,只剩下一点点。主人懊恼不已,又找夹子又下鼠药,气得非要把老鼠斩尽杀绝。生长在这样人家的老鼠,真是幸运之极,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里,尽情地享受着美味佳肴。只是苦了这家人,辛苦选择的上好材料,精心制作的饺子,喂了老鼠。
然而仔细想来,我们老百姓辛辛苦苦创造的财富,有多少被那些大大小小的“老鼠”侵吞了、享用了呢?“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也不走”,不是某些情形的真实写照吗?被老鼠吃的那点儿饺子,是不必以为悲哀和不幸的。
还说过年吃饺子。最正宗的应该是除夕夜和正月初一的饺子,这是无论如何必须现吃现包的。除夕晚上的团圆饭之后,家庭主妇或亲自动手,或指挥儿女们剁馅儿和面,全家老小围在一起包饺子,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小到三五岁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比起吃饺子,包饺子本身就是最大的精神享受。
当然,年夜饭的饺子还有些讲究。在馅儿方面,韭菜馅儿意为长久发财,芹菜意为勤俭发财,白菜意为百路进财,鸡肉为吉祥如意,鱼肉为年年有余,等等。包饺子时,有的人家还要在馅儿里放硬币或红枣什么的,谁吃到了就全年万事如意、百事顺遂。饺子在盖帘的摆放上也有讲究,摆成圆圈,是团团圆圆、和和睦睦;摆成直趟,是直来直去、顺顺溜溜。
这里就说饺子、冻饺子,当然冻饺子也就是最近十年八年的事,还不普遍;其余的那些环节,就不是本文所记的内容了,容以后再谈。
现在还有写对联的吗?好像很少了。看看左邻右舍、楼上楼下,没看见谁家的春联是写的,都是买的那种印制的,金光闪闪、鲜艳夺目、结实耐用、好看漂亮。
工厂化生产春联也是社会的进步,是四个现代化的题中应有之意。如果哪一天要把春联作为文化遗产申请,我想也不会强调只准用手写,不许机器印制。就像人们愿意吃手工面条,但还是各种机制面条充满市场。
我小时候,对写春联(对联)有很深的印象。屯子里就两个人能写对联,一个是以前教过私塾的老先生,一个是伪满念过国高的。所以,一到腊月二十就开始写,要裁纸、研墨,写完后还要晾干,一家的对联写完,要个把小时。
那时的名目多,除了几个门上的对联、窗上的横批,还有“金鸡满架”、“肥猪满圏”、“抬头见喜”、“出门见喜”,不同规格的“福”字,灶王爷的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牲口棚贴的“六畜兴旺”,粮仓上贴的“五谷丰登”,大车上贴的“车行万里路,人畜保平安”,井台上贴的“水旺流长”等等。凡有点儿名目,都要贴上相应的对联,水缸、柜子、小凳子上都要贴上福字,显现喜庆红火,装点气氛。
我从小就爱凑热闹,六七岁时就跟爸爸一起去找人写对联。爸爸不识字,他也愿意让我跟他去。我虽然也不认字,但可以帮他记住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东西应该贴在哪儿。那时,识字的人少,常常把对联贴错,有的人家把六畜兴旺的横批,贴在了外边的屋门上。爸爸也曾把猪圈和鸡架上的小联贴混过,所以他特别在意,怕别人笑话。
那时,还写一种叫“春条”的,比对联窄,大约三指宽,把整张红纸顺长裁下来,上面写一些吉利话之类的顺口溜,如:“宜入新年乐,财神上面坐,五谷堆满仓,金银垛成垛,家庭和睦好,儿女福气多,大吉大利!”大体上都是这个格式。
我们那里有一家姓侯的,在屯中是官姐夫,大家都和他闹着玩儿。写对联的人给他写了一个春条是:“宜入新年乐,公猴母猴炕上坐。小猴崽子乐呵呵,又耍又闹快乐多。猴多势众生活好,明年春天又一窝。多子多福!”
老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拿回去了,还没到过年就贴上了。一个识字的人到他家一看,就乐了。老侯问他笑啥?就给他念了。老侯就去写对联的人,写对联的人是和他闹着玩,就把已经写好的另一个给了他。
侯家的这个“猴子春条”成了孩子们的顺口溜,在屯子里流传了半年。
我到四年级就开始写对联了。我上学时是写铅笔字,后来写钢笔字,写不好毛笔字。那是1958年,也许是受当时气氛的感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我也敢想敢干,买来笔墨砚台,照葫芦画瓢。过去看见人家写,那些过程不陌生,但自己写起来就没那么得心应手了。好在年龄小,不怕人家笑话,有的写错了一个字,就再剪一块纸写好贴上。
爸爸乐得就像家里出了状元:几辈子没有识字的,现在儿子能写对联了,再也不用求人写了,再也不怕把对联贴错了,好像他供我念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也增加了他供我念书的决心,在家庭生活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从来没流露过让我放弃读书的念头,这对我来说也是幸运的。生长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积淀的家庭,却从另一方面锻炼激励了我,叫我早早地做了力所不及的事情,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从此,每年我家的对联就是我写了,有时也帮别人写,直至有了这种印制的对联。遗憾的是我的字,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锻炼而写得很好,可能是天分的关系吧。
扭秧歌和吃饺子一样,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过年时的活动了,成了天天扭、月月扭、年年扭,人们最平常的娱乐健身活动,和过年没什么关系了。
我记得小时候,盼过年就盼吃饺子、放鞭炮、看秧歌。农村一年到头没有什么热闹,我们这些小孩从排练就开始看,秧歌队扭到哪就跟到哪儿,到外屯扭也跟着去。外面的秧歌来了,更是寸步不离。
那时候,扭秧歌的全是男人。上装扮女的叫包头的,戴着纸叠的花冠,穿着花衣服和花裙子,手持扇子和手帕;下装扮男的叫豆丑的,手拿哗啦棒;最前面领头的叫拉衫儿的,披斗篷,手持扇子。秧歌队的最后,一般都有两个丑儿,上装的队尾是一个扮相刁泼的老太太,手拿两根棒棰,耳戴红辣椒;下装是一个扮相滑稽的老头,驼背,拄拐杖。有的有一个傻柱子,他的位置不固定,像打排球的自由人,到处乱串,常常做出一些怪模怪样的动作,逗人发笑。
我那时最愿意看的,就是打场唱秧歌帽。到一个地方,扭一会儿,通过变换队形围成一圈,拉衫儿的走到中间,即兴演唱,内容主要是祝福新年、吉祥平安,如:“打起鼓来,敲起锣呀,父老乡亲听我说,新春佳节人人乐,我给大家唱喜嗑,老人安康享太平,多生多养子女多……”
曲调就和郭颂唱的《新货郎》一样。但都是见景生情,现编现唱。慰问军属就唱拥军优属的词,什么场合什么词,准确贴切,诙谐幽默。这是1950年代的事,以后就没有唱的了,一是那样能唱还能编的人确实不多,二是政治形势日益紧张,唱不对会犯错误,吃不了兜着走。以后的秧歌就光是扭,没有唱了。
到了文化大革命那几年,就没有扭秧歌的了,可能也算四旧被破掉了,收音机和广播里只能听样板戏。记得一到过年,就听到“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大婶给了玉交子面,我等我的爹爹回家过年”。还有“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喜儿扎起来,唉,扎起来”。这样的歌声确实能烘托出那个极度贫乏 时代的幸福生活。
粉碎四人帮,文革结束了,被压抑多年的激情喷发出来。那时过年,城乡都组织秧歌队,形式多样,多姿多彩,规模宏大,红火热闹,闹得热火朝天。农村也都有踩高跷、跑旱船,服装鲜艳漂亮、整齐一致;还有一些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白蛇传等人物造型,生动活泼,诙谐幽默。
我记得那时,公社年年组织大秧歌会演。正月初五,各大队的秧歌队集中到公社,展示各自的风采,看谁的服装艳丽,看谁的队伍庞大,看谁表演的样式奇特,看谁的锣鼓喇叭声大,每个队都使尽浑身解数,把水平发挥到极致。在竞争中,有的人忽视了游戏规则,采取一些不文明的方式,造成一些小混乱,甚至大打出手,以后这样的会演就不搞了。但是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时期是秧歌最鼎盛时期。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就没人组织扭秧歌这样的集体活动了。这时,一些有脑筋、能张罗的人,买锣鼓、请喇叭匠,自己组织秧歌队,一方面活跃了春节的文化生活,一方面也通过挨家挨户拜年,得到一定的经济收益。后来,由于一般都规模小、人数少、服装简陋,扭得也不好,就没人看了,甚至到各家拜年都多次遭遇闭门羹,也就不了了之了。
城里前些年,由相关部门出面,组织各系统成立秧歌队,商业系统、交通系统、文化系统等等,也红火一时。2006年5月,秧歌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现在由于电视、网络的普及,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人们精神的饥渴不必用看秧歌来填补,“瞧情郎”也不必利用看秧歌来实现,扭秧歌在节日里就不那么兴通了。扭秧歌再也不是庆祝节日的娱乐活动,而回归为人们日常的健身活动了。
燃放鞭炮可是地道的中国民俗,是春节这个传统节日不可或缺的部分。没有鞭炮声,年味就淡了。
小时候过年,最快乐的事就是放鞭炮。穿什么衣服,我们这些男孩子不在乎,到一起就比谁买的鞭炮多、谁的品种新、谁的威力大。大家在一起吹牛,有时还从家里偷出几个显摆,不到过年大人是不让小孩放的。我们不满足过年时听噼里啪啦的响声,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做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荒唐事情。
男孩子到一起不是比力气,就是比勇敢。买来炮仗以后,我们一个院的几个小孩,就从家里往出拿小挂鞭拆下来的小炮仗,开始比用手拿着放,谁都不甘示弱,都轻松愉快。然后比用脚趾夹着放,也都毫不畏惧。
后来比用手攥着放,有的点着以后就松手了,有的一直攥着,把手崩得黢黑,但是胜利了。最后比用牙咬着放,大家你瞅我、我瞅你,只有两个敢试,结果一个点着就吐出去了,一个满脸崩得黢黑,还把眉毛燎了,他胜利了。回家叫他妈骂了一顿,说把眼睛崩坏了,那是一辈子的事。现在想想,真是很可怕的事。
那年雪大,家家门前都有一大堆雪。快过年了,鞭炮都买了不少,我们对那种只听个响的方式已经厌倦了,受电影《上甘岭》启发,又突发奇想,在雪堆旁边挖个洞,把点燃的炮仗往里扔。开始时,扔早了,扔到里边就灭了;后来点着几秒钟,快要响时往里扔,就学电影里的样子,用身体堵住洞口。炮仗小,没什么效果。
后来,我们就用大麻雷子。这种炮仗是用麻缠的,还有一层黄泥,爆炸力强,响时有一种震耳的嗡嗡声,把它点着扔进雪洞,然后堵上,雪堆就炸开了,雪崩到脖子里。那时就穿一件棉袄,里面也没有衬衣,肚皮和后背都是雪水。大家欢呼胜利,这就是模仿电影里的黄继光堵枪眼。
我们一个院的春生子,比我大一岁,他是腊月生,而且是立春那天生,所以小名春生。我是阴历二月生,其实他只比我大两个月,我们俩总在一起玩。快过年了,我俩都从家里拿了几个炮仗,琢磨着玩点什么花样。那时家家孩子多,晚上都拿尿罐子,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倒尿罐子,然后放到一个避人的地方。我俩看到尿罐子,来了灵感.
我们一个大院住着十一家,我们先找一个僻静处的尿罐子,把炮仗点着,扔到里面,响了后只炸了几条裂纹。后来我们把炮仗点着后,拿尿罐子扣上,一声脆响,尿罐子崩得粉碎,我们欣喜若狂。不幸的是,我们正要崩第二个时,叫主人碰个正着,把我们拽着找到家里,挨了大人一顿骂,又给人家赔了尿罐子。
仔细想想,小孩对放鞭炮那么热衷,那么有兴趣,其实是挑战自我、挑战恐惧、寻找刺激,在一次次的挑战和战胜中,体验到了自我成长的满足。
现在有相当一些孩子,对放鞭炮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儿子小时候就不敢放炮仗。或许是他们的成长和勇敢、坚强无关,他们需要的是智慧、聪明。同时,他们的精神生活比我们那时要丰富多彩、花样翻新。他们即使是玩动枪动炮、厮杀得血肉横飞的游戏,也没有一点点的危险,那都是虚拟的、图影上的。
这几天鞭炮不断响起,春节马上到了。鞭炮能驱散一年的烦恼、不顺、失利、病痛,迎来幸福、快乐、和谐、安康的新一年。
张中才,1953年生于吉林省公主岭市,60年代末下乡插队,1977年考入吉林师范学院,毕业后一直在中学任教至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