邲之战（下）

1

楚国有不少神射手，乐伯就是其中之一。他自告奋勇要去给晋军一点颜色看看，楚庄王答应了。

乐伯单车到了晋军阵营，一阵猛射，射死射伤了不少士兵。晋将鲍癸出来与乐伯交战，不敌，让乐伯全身而退了。

这下惹恼了晋军中另外两位猪队友，一个叫魏锜，乃是魏抽的小儿子；另一个叫赵旃，是赵穿的儿子。读者诸君可能还记得，魏抽是跟随重耳流亡的人，勇武非常，但却是个欠抽的家伙。而赵穿因为杀了晋灵公而让赵盾背上了“弑君”的恶名。如今这两人的儿子要联手上演一场好戏。

原来魏锜和赵旃二人都因求官不成而对主帅荀林父有意见，他们想趁此机会报复一下荀林父。

魏锜和赵旃对荀林父说：“楚军一人就打死了我们不少兄弟，这是我们的耻辱啊！既然他们一人来，小将也愿意前往，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威风。”

荀林父哪知道二人的小心思，就说：“不可，楚军在挑战之前是先来讲和的。你们如果要去，就去跟楚军讲和。”

二人答应而去。出了营房，二人商量，由一人去讲和，一人去挑战，这样也跟楚国扯平了。

哪想，二人中，挑战的是真挑战，讲和的却是假讲和。我们分开说。

先说去讲和的魏锜。他到了楚营后绝口不提讲和之事，却说晋国要和楚国约一架。这就相当于下战书了。下完战书回到晋营，魏锜骗荀林父说，楚国方面不肯讲和，要和我们打一场！荀林父大失所望，看来打仗是避免不了了。

再说去挑战的赵旃。他带着随从趁夜色到了楚国军营前。自己坐着喝酒，却让随从扮作楚军套取军营里的口令。本来是想进入楚营杀几个人的，但楚军很快就识破了这些假扮的晋人，把他们杀光了，只剩下了赵旃一人一马。

挑战是不能挑战了，眼下只能逃跑。可是车夫被杀，马又饿了一夜跑不动，赵旃只好拼命甩开两条腿以对付楚军车马的追赶。我们先让他跑着，下文又会提到他。

2

且说楚将潘党在巡视中忽然发现前方有车尘大起，怀疑晋军大军压境，赶快回来报告楚王，说晋军打过来了。

原来晋帅荀林父为防赵旃不测，派了二十多辆车来接赵旃回去。潘党看见的车尘就是这二十多辆车行进中扬起的尘土。

楚庄王吓得面如土色，正想逃跑，这时孙叔敖带兵来了，他才定下心来。

孙叔敖定睛一看，尘头并不高，不像晋国大军，就胸有成竹地对楚庄王说：“兵法说得好，宁可我逼人，不可人逼我。大王尽管下令进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于是楚庄王下令，以左军攻晋上军，以右军攻晋下军，自带中军直打荀林父中军大营。

楚王亲自擂鼓助威，楚军士气高涨，个个如狼似虎，猛扑晋军大营。

荀林父在中军帐中听得鼓声，出外一看，漫山遍野都已是楚军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好下令全力抵挡。

可是毫无准备的晋军哪是楚军的对手，被楚军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四处奔逃。混乱之中，下军大夫荀首的儿子被楚军俘虏了。

晋将逢伯带着两个儿子坐着一辆小车逃命，看到从楚营逃回来的赵旃，赵旃认出了他们，就向他们呼救。逢伯假装没看见，叫自己的儿子也不要回头看。可是儿子说“赵将军在呼救啊”。逢伯很生气，说：“既然你们看见了赵将军，那只能救他了。但车小，只好请你们下车。”于是将二子赶下车去，把赵旃接上车。可怜他的两个儿子都死于乱军之中。

3

再说那个勇气有加的中军二把手先谷，作战勇则勇矣,混战中额头上还是被敌人射了一箭，只好狼狈逃跑。荀林父看到鲜血淋漓的先谷，冷冷地说：“你不是要打仗吗？会打仗的人是这样的吗？”先谷在荀林父面前羞愧得要死，说不出话来。

残兵败将们很快一窝蜂地逃到了黄河边准备渡河逃命。可雪上加霜的是，河边只有几只小船，根本渡不了这么多人。

原来主管船只的赵婴齐眼看形势不妙，带着自己的人马先逃走了。

荀林父让额头上还带着一支箭的先谷去河边收集船只。这下先谷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好不容易收集了几只船，这时河对岸赵婴齐也放回来了几只空船。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可是坏消息是：楚国大军快追到黄河边上了！

主帅荀林父大急，下令：“谁先渡过河就有赏！”

有哪个不要渡河逃命？就算主帅不下令也是保命要紧，何况逃得快的还有赏？

于是为了争夺船只，晋军自相残杀。船上的人满了，乘不上船的就双手攀在船沿上。小小船只哪载得动这么多人？眼看翻了好多船，淹死了不少人。那些没翻的船有这么多人攀着也根本开不动。

于是先谷下令：“有谁胆敢攀船，砍手！”

转眼间，黄河上到处都是断掉的手指，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可怜那些攀船想要逃命的晋国士兵淹死在了黄河中，还断手断脚，不能落个全尸。

公元前597年农历7月13日夜，邲城郊外，圆月惨淡，黄河岸边成了人间修罗场，天昏地惨，日月无光！

此战晋军惨败，死伤无数。

不幸之中万幸的是，士会率领的上军早就埋伏在了附近，打退了追赶的楚军。要不然，晋军恐怕就要全军覆灭了。

4

回到国都，荀林父请求晋景公处死自己，众臣告免。

第二年，先谷被晋国处死，且尽灭其族。

从此，先轸一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