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妙真
珽的大嬢每天早上都会发一段她在自家的佛堂供灯的视频,喊我转给珽。老人退休前,是一个做学问的知识分子,协助儿子儿媳把孙儿带大以后,已是接近古稀了,老人不跳广场舞,不当穿红背心的“志愿者”,不参与营销保健品等等五花八门的投资理财。她说,年轻时后都没有发财,年老了岂会暴富,不如做一个安静寡言的老太太,甘当“研究孙”,留点福报给儿子儿媳,让后辈轻装上阵去奋斗。老人早晚散步,给念小学的乖孙一日三餐不重样,闲暇读书、写字、听经书,仿佛看淡了世事沧桑,跳出了五蕴三界。
看着这么淡定、安静生活的她,我想起了妙真。妙真是奶奶的族妹,是一位我们叫做姑婆的老者,精瘦精瘦的高个子,常年穿一身蓝色衣裤,没有太多的言语,满脸的慈悲相。我是学龄前认识她的,那时老人已是70多岁了,20多年后以百岁期颐在庵里作古的。妙真仙逝的时候,是在上世纪90年代,她已经重新返回到庵里了,听说她是自己做了晚饭吃,还洒扫了庵里的庭院,第二天早上就没有睁开眼睛了,是常驻居士发现的。

听奶奶讲,妙真3岁就随了庵里的比丘尼,削了乌丝做了小比丘尼,那个时间是清末民初。妙真的青灯古卷生活持续到了上世纪50年代以后,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她被迫还了“俗”,被遣送回老家,可怜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兄嫂念及同胞手足之情,收留了她。那时的妙真,已是半百年纪了。
还俗以后的妙真,一直和哥嫂同一屋檐下,下地干农活,帮助哥嫂料理家务,抚养侄儿男女。刚刚回到农村时,也有媒人上门劝她安个小家庭什么的,说几次,就被她婉拒几次,到后来,哥嫂都厌恶媒人的多嘴了,说,五十岁的老姑子了,谈什么安家嘛,以为我们做兄嫂的虐待她不成。

说来也巧,妙真在庵里还学会了认字和写字,更是能够背诵好多经书,她哄哇哇大哭的侄儿,就颂《心经》、《吉祥经》,唱诵版的那种,很小声的哼唱,我们小孩子们都愿意听。她兄嫂的家在大山里,山民忠厚纯善,成天的埋头劳作,少有管闲事的人,妙真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是岁月静好。
妙真很懂几个很拿手的民间小医术:烧灯花、正骨拨筋、采草药、刮痧拔罐等。打她被送回到小山村起,那些小病拖、大病挨的山里人更是鲜见下山问医了,小孩夜哭积食,大人伤风感冒,都找妙真。她用一种叫灯芯草的野草芯放在清油里沾一下,在油灯上点燃,在小孩的额头、耳根,点几下,再抓上几把她自己采的草药,嘱咐家长煮水给孩子喝,过几天,孩子又活蹦乱跳的了。她的诊断是纯公益的,不收一分钱。山里人的感恩,就是在她的口口相传中,帮助她采草药、晒草药,以最实在的作为感谢她。可能你会说,杀年猪时,请她去吃一顿嘛,可是,妙真茹素,终生茹素。

我和妙真结下的医缘有两次,一次是三岁,一次是七岁。七岁那年,秋天的某一天从早晨到次日白天,我的离奇经历至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昏迷中我见到的人和景象,听到的声音等等,还有妙真急匆匆赶到奶奶家搭救我的样子和她当时说过的话,她手里拿的7根杨柳枝。三岁那次,我记不得了,是听奶奶、奶(婶娘)、二爸先后分别讲给我听的,大意是:三岁的我,发高烧一天一夜,被烧得糊里糊涂,满嘴胡言乱语,眼见是不行了,奶奶喊二爸他们准备“火匣子”(病死小孩用的小棺材),这时妙真来了,据奶奶转述妙真的话,大概是说“我知道娃有难,赶紧到家来拉她一把。”
时光如梭,七岁那年妙真说的话,犹在耳畔:娃娃呀!经历了这个劫,我给你一个名字,叫“普慧”,你要好好读书,做有智慧的人,将来,用你学到的知识让更多的人都有智慧。穿越时空,那时父亲还在,我还是一个幸福的孩子,蓦然回首,往事如昨,倘若真有轮回,愿妙真姑婆乘愿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