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勃罗·聂鲁达《Walking Around》
写于1930年代,诗人在缅甸,锡兰和爪哇任智利领事期间,收入《大地上的居所 II》(Residencia en la tierra II, 1935年)。“这些诗篇不应该给我们国家的年轻人读。它们是浸透了极度悲观与痛苦的诗篇。它们无助你生活,它们助你死去。”——玛格丽塔·阿吉雷 (Margarita Aguirre) 引述诗人自评,《聂鲁达生平》(Las vidas de Pablo Neruda, 1967年)。
巴勃罗·聂鲁达 (Pablo Neruda, 1904-1973)
Walking Around[1]
恰巧我厌倦了身为一人。
恰巧我走进裁缝店和电影院。
一身枯槁,不可理喻,如一只毡毛天鹅
在一片起源与灰烬的水中航行。
理发店的气味令我失声痛哭。
我只想在岩石或羊毛毯上暂歇一刻,
我只想不见楼宇也不见花园,
不见货物,或是眼镜,或是电梯。
恰巧我厌倦了我的脚和我的指甲
还有我的头发和我的影子。
恰巧我厌倦了身为一人。
然而或许那也挺妙
折下一支百合花恐吓一名公证人
或者一耳光拍死一个修女。
或许那也挺美
携一柄绿色小刀走过街头
大声疾呼直到冻死为止。
我不想再做黑暗里的根,
摇摆不定,四下伸展,沉睡到发颤,
向下,进入大地潮湿的脏腑,
吮吸与思考,日日进食。
我不想要这么多的苦痛。
我不想再继续为根,为坟墓,
独处于地底,死人的酒窖
寒冷彻骨,痛楚欲绝。
正是为此星期一像石油燃烧
当它见我顶着我的囚徒面孔到来,
在路上哭嚎如一只受伤的车轮。
并留下热血的足迹走向夜晚。
它也将我推向某些角落,某些潮湿的屋舍。
推向那些骸骨越窗而出的医院,
推向某些酸醋味的鞋店,
推向如裂口一般可怖的街道。
有硫磺色的鸟儿和可怕的肠子
挂在我憎恶的屋舍门前,
一只假牙被忘在一只咖啡壶里,
有各种镜子
想必曾在羞愧与恐惧中哭泣
到处都有雨伞,毒药,还有肚脐。
我平静走过,睁着眼,穿着鞋。
带着愤怒,带着遗忘,
我走过,我穿越办公室和骨科器械商店,
和有衣服挂在一根绳上的院子:
内裤,毛巾和衬衫慢慢淌着脏泪。
[1] 英语:“到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