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城呢?
从黔西南自驾到山西,3500公里路上,有不少的旅游景点名为“古城”。去了几个,城内大部分临街建筑都是新修葺的,甚至有的整个“古城”都是新建的。这似乎是当下各种特色小镇的时髦做法:新城冠古名。
古城内,商铺、食肆和客栈是主流。如果只是浏览这些商业元素,那几乎所有古城都是一样的,一条街没走完就审美疲劳了。古城,难道只是个新版本的王府井吗?唯有仔细寻找城中真正历经过风雨而保留下来的老家伙们,才会发现一些别样的乐趣。
比如有些翘脚的屋檐,有的是地方是龙形,有的地方是云形,有的地方还要专门刷成白色;比如有些老街的地砖,坑坑洼洼而又稳重踏实的青石板,车水马龙之后越老越亮;比如老城的规划,大多数正正方方四平八稳,但是偶尔竟会有一处玉立的荷塘;比如有些老建筑的围墙,层层叠叠的黑色石板之间,点缀着绿色的爬山虎;比如世代居住于老城的人们,任你游客来来往往,我只悠然自得的在自家院门口修长城——门上赫然写着“xxx故居”。
乾州古城内,玩牌的住家,撑伞的游客,和微露的荷塘。
对于“古”的好奇,只有通过这些细节,才能得到满足。至于那些千篇一律的纪念品和小吃,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只是这些动人的细节,藏的有点儿深。
保留古,并不意味着抱残守缺。建筑这东西,如果不尽心维护,那从岁月手里接过来的,恐怕就只是一堆垃圾。
在贵州的时候,去了几处少数民族古寨。有个侗寨,路很破,开车过去需要耐心和勇气。寨前的风雨桥是新修的,显示出地方政府开发特色旅游的意图;再往里,狭窄的通道里面跑着猪,破旧的吊脚楼下积蓄着垃圾和脏水。寨里最大的卖点是有四百年历史的鼓楼,楼上的漆画已经模糊难辨,寨子里的人对鼓楼的历史也含糊不清。楼前有一池浑水,水中居然有几条大鱼时隐时现。别说住宿吃饭,我连闲逛的兴趣都没有,心中后悔为什么要浪费汽油跑进来。
侗寨鼓楼,修修图片,也许还能勾引不少人去参观。
这新与旧的把握,还真是门学问啊。
前一阵有报道,湖南浏阳河有处谭家祠堂被强拆了。这处祠堂有400多年历史,缺乏修缮已然破旧不堪;谭氏宗亲想搬出谭嗣同作为挡箭牌求得幸免,但是经专家考证,这祠堂实际上与谭嗣同并无瓜葛。当年北京二环内改造,胡同里面多少挂着“xx保护文物”的院子,都没能躲过灰飞烟灭的结局,更何况这不算保护对象的钉子户呢。躲的过战火和岁月,避不过欲望和GDP。
400年的东西,在新西兰,可以被当做国宝来膜拜了。引以为豪的灿烂文化,成为我们轻易放弃一件老物件的理由:拆吧,我们还有更好的。在一张白纸上重新建造一些“文物”,显然比维护和修缮一件真正的文物要轻松的多。
一方面,似乎只有古老的东西才能吸引人流;另一方面,似乎只有新鲜的土地才能滋润财政。这是历史给予我们的遗产,还是我们给予历史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