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32）白起负气被赐死，无忌偷符解赵围

读通鉴（32）白起负气被赐死，无忌偷符解赵围

五十七年（癸卯，公元前258年）

正月，王陵攻邯郸，没有得利，秦国于是增加兵卒赴邯郸帮助王陵；王陵阵亡五校（约两个师）。武安君白起病愈，秦王准备派白起代王陵为将。

武安君劝说秦王："邯郸其实不容易攻取；而且诸侯的救兵马上就到。那些诸侯怨秦兵之日久，秦国虽胜于长平，士卒死者过半，国内空虚，远绝河山而争别国都城，赵国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是肯定的。"

秦王亲自下命令白起也不肯出行，于是让应侯去劝说。

武安君最终推辞有疾，不肯行；秦国只能以王齕代王陵。

注：秦王知道白起与应侯有过节，让应侯去劝，本意是想让范睢能为国家大计而屈身给白起以让礼节。秦昭王这里其实是昏招，范睢恨不得秦王杀了白起，让他去只会激怒白起坚持不出的心。

赵王派平原君求救于楚国，平原君约其门下食客文武才能兼备的二十人一起前往，得十九人，剩下都不可取。毛遂自荐于平原君。

平原君说："天下有才能的贤士处于世上，譬若尖锥处于囊中，其尖末马上就可以见到。现在先生来到赵胜的门下三年多了，左右未有所称诵，赵胜亦未有所闻先生之贤，是先生没有才能可露吧。先生不能去楚国，先生留国！"

毛遂说："臣乃今日请处囊中！使遂蚤得处囊中，乃脱颖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己。"

平原君同意毛遂一起赴楚国，十九人相视一笑。平原君至楚国，与楚王言合纵的各种利害关系，日出开始说，到日中还是没有结果。毛遂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说："合纵的利害关系，两句话就说完了！今天日出而言，日中不决，为什么？"

楚王怒叱曰："何不快下去！我正与你们君主讨论，你想干啥？"

毛遂按剑而前说："楚王之所以敢叱毛遂，凭借的是楚国人多势众。现在十步之内，大王不得恃楚国任何人！大王之命悬于毛遂之手。我君在前，你大叱干什么？而且毛遂听说汤王以七十里之地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服诸侯，难道是其士卒众多？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你们楚国地方五千里，持戟战士百万人，这是霸王的基业。以楚国之强，天下弗能当。白起，小竖子，率数万之众，兴师以与楚国战，一战而举鄢、郢，再战而烧夷陵，三战而辱大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赵国都感到羞耻，而大王竟然不以为意。合纵者为楚国，并非为赵国。吾君在前，你叱毛遂何也？"

楚王说："唯唯，诚若先生之言，谨奉社稷以保纵周全。"

毛遂说："合纵可了定下来吗？"

楚王说："定矣。"

毛遂谓楚王之左右说："取鸡、狗、马之血来！"

毛遂奉铜盘而跪进之楚王说："大王当歃血以定合纵，次者吾君，次者遂。"

遂定合纵于楚王殿上。

毛遂左手持盘血而右手招十九人说："公等都相互歃此血于堂下！公等碌碌，世间大事都『因人成事』。"

平原君已定合纵而归，到了赵国，说："赵胜不敢相天下士矣！"遂以毛遂为上客。

于是楚王使春申君将兵救赵，魏王亦使将军晋鄙将兵十万救赵。

注：楚王就是那个从秦国逃回的太子完，这段毛遂自荐，是个经典故事，有产者鄙，楚王被毛遂这种不畏死的精神吓住了。有人在白宫前开了一枪，特朗普吓得躲进地堡里，越是拥有得多，越是会觉得生命可贵，其他都可以商量，毛遂就看透了楚王这类人的本质，知道你好言劝没有用，对这种人要用雷霆之击。你要比他横，比他有战斗意志，他马上就会投降。

很多生意就是这样，有的人天生就有拖延症，一拖再拖，不敢做决策，需要别人替他做决策，很多老板也是这样天天在家里给自己预设一个空想的计划，到需要真刀真枪上阵了，就又会逃脱。

秦王的使臣对魏王说："秦国攻赵国，旦暮就会拿下，诸侯敢救赵国的，吾一旦拨赵，必移兵先击之！"

魏王害怕，遣人制止晋鄙进兵，留在壁邺，名为救赵，实挟两端。又派将军新垣衍设法进入邯郸，通过平原君劝说赵王，准备共尊秦国为帝，以退却秦兵。齐人鲁仲连在邯郸，听说后，往见新垣衍说："那个秦国，抛弃礼义而用斩首功的国家。他们如果肆然而为帝于天下，则仲连有蹈东海而死之心，不愿为秦民！而且梁国没有看见秦国称帝之害，我将让秦王烹醢梁王！"

新垣衍怏然不悦说："先生如何能使秦王烹醢梁王？"

鲁仲连说："当然能，你听我说。过去九侯、鄂侯、文王，担任纣王的三公。九侯有子而好，献给纣王任用，纣以为这里有阴谋，醢（切碎）九侯；鄂侯想救九侯，故争之强，辩之疾，脯（煮刑）鄂侯；文王听说后，喟然而叹，因为这一声叹息就拘捕文王于牖里关了百日，欲令文王死。今秦国，万乘之国也，梁，亦万乘之国也；俱据万乘之国，各有称王之名，奈何睹其一战而胜，欲跟从而称其帝，将自己就于脯醢之地！且秦国无已而帝，则将行其天子之礼以号令于天下，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

新垣衍站起来再拜说："我现在终于知道先生是天下之士！我请出邯郸，不敢再说让秦国为帝！"

注：鲁仲连代表一类人，这类人心志坚定，以传承华夏文明为第一志向，不为利动，只为义行。前面田单攻狄，就遇到他说的这件事。但鲁仲连这段话也说到人类组织的本质，就是前面赵奢说的，将勇者胜！什么叫将勇，首先就是战斗意志特别强，要知道你难，对手也难，秦国远赴河山之外来攻城，比守城要难多了，谁咬牙坚持到最后，谁就能最终得胜。

燕武成王薨，子孝王立。

一开始，魏国公子无忌有仁义之名，又礼贤下士，其门中有食客三千人。魏有隐士叫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城的夷门监。公子置酒大会宾客，坐定，公子从车骑虚左亲自迎接侯生。侯生摄敝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不让；公子执辔愈恭。侯生又谓公子说："臣有客人在市屠中，愿枉车骑从那过一下。"公子无忌驾车入市集，侯生下车见其客朱亥，睥睨，故久立，与其客语，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谢客就车，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偏赞宾客，宾客皆惊。

等到秦国围赵国，赵国平原君的夫人是公子无忌之姊，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责备公子无忌说："赵胜之所以自附婚姻，以公子有高义，能急人之困。现在邯郸旦暮降秦国而魏国救不至，纵公子轻视赵胜而抛弃了我们，难道不可怜公子姐姐！"

公子无忌内心担心，数次请魏王敕晋鄙令魏军救赵，又安排宾客辩士游说万端，魏王终不听。公子乃属宾客约车骑百余乘，欲赴战场以战死于赵国；过夷门，见侯生。侯生说："公子自己加油，老臣不能跟从！"

公子去，行数里，心不快，复还见侯生。侯生笑着说："臣固知公子一定会回来！现在公子没有什么奇策而准备赶赴秦国大军，譬如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公子再拜问计。

侯嬴屏退周围的人："我听说晋鄙兵符在大王卧室内，而如姬最宠幸，肯定能窃取出来。听说过公子为如姬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口，则得虎符，夺晋鄙之兵，北救赵，西郤秦，此五伯之功也。"

公子无忌按侯生的计，果得兵符。公子将行，侯生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假如晋鄙合符而不授兵，复请示魏王，则事情就危险了。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与俱，晋鄙若听，大善，不听，可使击杀！"

于是魏公子无忌请朱亥一起赴邺，晋鄙合符，怀疑，举手视公子："我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现在单车就来代替我，为什么？"

朱亥袖中取出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无忌公子遂勒兵下令军中说："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的，归养父母！"最后得选兵八万人，将之而进。

王齕久围邯郸不拔，诸侯来救，接战数次不利。武安君听说后说："大王不听我劝说，现在如何？"

秦王听到有人传言武安君的话，大怒，强迫武安君白起赴前线。武安君称病，笃不肯起。

五十八年（甲辰，公元前257年）

十月，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十二月，益发卒军汾城旁。武安君病，没有出发，诸侯攻王齕，王齕数数退却，使者日至，秦王于是使人赶武安君离开，不得留咸阳中，武安君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王与应侯群臣商议说："白起被贬职，意尚怏怏有很多闲言。"

秦王命令使者赐白起剑，武安君遂自杀。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

魏公子无忌大破秦师于邯郸下，王齕解邯郸围逃走。郑安平为赵军所困，将二万秦军投降赵国，应侯由是得罪。

注：白起为什么会死？白起身为战将，秦王指挥不动，那么这样的人就只能杀了，一来流落到敌国，秦国之大患，留在国内则也容易被政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