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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土地提亲说媒 神仙妹亲察嫂子
“奥。是里长啊。来。”刘旺财坐在大房正中的八仙桌旁的圈椅上,慵懒地吸着水烟。里长满脸堆笑,微微弯腰,左手提着袍脚快步向大房走去。听到里长来了,刘耀宗拖着鞋子,披着衣服跑出了房间,笑嘻嘻地迎着里长道:“叔……”“嗯——”刘旺财长长地嗯了一声,吓得刘耀宗赶紧停住了脚步。“你看你那样子?成何体统!”刘旺财长长地吐出口里的烟,严厉地喝道。一股淡白的烟雾从刘旺财口中飘进空中,弥漫了整个房间。刘旺财这才放下手里的水烟壶,站起来道:“里长来了?”里长赶紧快步走进房间,道:“好久没来看你了,我今天特地来看看你。”刘旺财看了一眼右手的椅子,道:“坐吧。又有啥事需要我帮忙了?”刘旺财冷冷地说着,又稳稳地坐了下去,端起水烟壶,慢条斯理地从水烟壶上的烟丝盒里捻出一撮烟丝,细细地按进水烟嘴里,捏起倒插在水烟壶旁小眼里的煤纸,用嘴陡然一吹,煤纸就燃着了。他把火苗对着烟嘴,呼噜噜地吸了起来,微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良久,才微启双唇,悠悠地吐出一股淡淡的烟雾,看着烟雾在眼前飘荡,继而散在了空中。这才对着刘耀宗喝道:“耀宗,你咋没有一点下数(礼貌)呢?你叔来了,也不赶紧把茶倒上?”然后又捻了一撮烟丝,按在烟嘴上,吹着煤纸点燃。刘旺财这才似乎看见了里长还没有落座,就道:“坐嘛,怎么站着啊?”刘耀宗边倒茶边偷偷地扫父亲一眼,看父亲旁然无人地抽着水烟,这才笑嘻嘻地望着里长。可里长正胆怯地望着刘旺财,无心注意他的眼神。这时,他的手突然一抖,忙把视线收回到茶壶茶杯上,只见茶水洒在了他的手上,在八仙桌上流了一大片。他赶紧瞄了一眼父亲。刘旺财依然顾我地抽着水烟,呼噜噜的烟壶里的水声响彻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非常响亮。刘耀宗赶紧捏起袖子,把八仙桌上的茶水吸干,然后把茶随手递给了里长。里长望着刘旺财,恭敬地把茶杯接了过去,然后又放在了桌子上。刘旺财终于满足地长吐了一口烟,把煤纸插进烟壶旁的小眼里,慢条斯理地半拔出烟嘴,口对着吸嘴短促地吹出一口气,一粒黑色的烟丝就从烟嘴上喷了出来。看到刘旺财舒服了,里长这才小心地道:“刘兄,早上贵公子要我给他向王若愚提亲,他看上了王若愚的姐姐王菊荷。可秀才娘子和王若愚都一口回绝了。我给您回个话。”在里长给刘旺财说话的时候,刘耀宗一直焦急地望着里长,当听到里长说事情没办成时,他怒道:“哼!给脸不要脸,看我怎么收拾她。我要别的男人都不敢娶她,她迟早都会向我低头的。”刘旺财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言语。当听到刘耀宗越说越不像话时,就厉声喝道:“住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滚!不要在我眼前瞎晃荡。”里长也站起身,小心地道:“刘兄,是我办事不力。不要怪耀宗,我会再想办法的。”刘旺财叹了口气,道:“王若愚和他爹王鹏举是一个脾气,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牛。随后再说吧。”刘旺财这才站起身,道:“喝杯吧?是媒不是媒,得先吃三回么。”里长忙陪着笑道:“不了。我出来了一早上,家里人还在等着呢。”看着里长走出了院子,刘旺财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恨恨地道:“你爸爸没有斗过我,早早死了。你还嫩着呢,等着瞧吧。”
土地神每天都要巡查东王寨无数遍,在每次巡视的途中,他都会虚空了自己的心神,让东王寨的所有信息,包括人们、畜生、甚至花草的行动、对话和心思都能够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耳朵和心里的。里长和刘旺财、刘耀宗的行踪和对话以及心思土地神都了如指掌。他知道,菊荷这么高洁的姑娘如果陷入了刘耀宗的魔掌,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灾难。他要为菊荷找一个最般配的依靠。他想到了神仙兄长山泉。这次,土地神用了神通。遁地。一瞬间就到了神仙兄妹的茅庐前。可是,门前冷冷静静的,只有一只老母鸡带着十几只小鸡悠闲地在门前的草丛间寻觅着草籽、小虫子。门前的柳树叶已经变黄了,再有一阵西北风刮来,就会完全脱落了。小溪里的水哗哗地鸣响着,向山外流去。一只只鸟儿从东山扑愣愣飞起,欢叫着落在了溪流旁的草丛间、西山的树林间或寻找着朋友叽叽叽地闲聊;或寻找着食物,蹦蹦跳跳。土地神无心欣赏、感受这美丽的景色和宁静的氛围,他从腰间取下葫芦,喝了一口酒,又把葫芦别在腰带上,向山的深处走去。只要不会见神仙朋友,不外出考察,神仙兄妹都在樱桃地里辛勤地劳作着。入秋后,神仙兄妹除过吃饭睡觉外整天都呆在樱桃地里,或者除草,或者剪枝,或者施肥,总之,没有一天没有活干。昨天,神仙兄妹刚刚除完了地里的草,他们把草搂在一起,每隔一丈就要在树行子中挖一个大坑,把杂草埋起来沤肥,让沤出的的肥又来为樱桃树补充营养。眼看太阳渐渐升高了,神仙妹妹山菊拄着竹耙,擦了擦额前的汗水,看着正在挖坑的哥哥山泉道:“哥,挖完这个坑你也歇歇吧。我去给你烫茶。”山泉边挖坑边回过头来,关心地道:“恩。你去吧。我把这堆草埋完了就出来。”山菊把竹耙靠放在树枝上,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向外走去。神仙兄妹的樱桃园很大,满谷向南绵延五十余里,足见其兄妹两人的劳动量之大。山菊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来到了樱桃园中一个半亩大小的宽敞地域。地里满是各种野草。野草都结了种子。有的是豆荚形的种子,有的是颗粒状得种子,还有如刺猬一样带着尖刺的大如樱桃小如酸枣样的惰圆形种子。潺潺的溪流从平地中间流过。溪流旁有一块一丈余的平顶巨石。巨石旁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刚好可以做桌子和凳子。山菊来到巨石边,伸出玉手向空中一招,于是,茶壶、茶杯、陶罐、勺子等等茶具都一一飘来,整齐地安放在了石台上。山菊用三块石头垒起一个灶台,从溪边提了一罐溪水,把陶罐放在石灶上。点燃干树枝,塞进石灶里。顿时,一股淡淡的柴烟便从石灶的缝隙袅袅而上,弥漫在了平台的上空。走在山道上的土地爷望着前方远处的袅袅炊烟笑了。他自言自语地道:“有好茶喝了。”就加快了脚步。转了几个山弯,过了窄窄宽宽几个峡谷,土地爷终于来到了樱桃树林的前面。他踏着布满青苔的独木桥,跨过溪流,钻进了樱桃林。沿着溪流,聆听着鸟儿的欢唱向前迈动着脚步。山菊从一个小的陶罐里捏出三枚茶丸,投进沸水里。盖好小陶罐的盖子,就端起粗陶茶碗,用勺子舀了淡黄的茶汤倒进茶碗里,放在石桌上。她一连舀了三茶碗茶汤,分别放在对角的三个地方。然后坐到小石凳上,自己端了一碗茶仔细地品了起来。“哈哈哈,这么香醇的味道,肯定又是松柏沙苑子茶了。我真有口福啊。”土地爷从樱桃林里钻了出来,笑着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妹妹刚把茶熬好你就来了,真有口福啊。”山泉同时从另一边的樱桃林里走了出来。“怎么是三杯茶啊?还有谁啊?你们的童子吗?”土地爷坐在一侧石凳上,道。“那是专门给你准备的。童子下山去华州街卖点山货,顺便买点零碎回来。”山菊笑着道。山菊笑着道:“土地爷,你可是大忙人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荒山野岭来了?”土地喝了一口茶,向四周望了望,道:“咦——王鹏举不是到你们这里修仙来了,怎么不见人啊?”山菊道:“他在这里呆了三年,彻悟后就到少华山去了,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修行呢。对了,你怎么想起问他了?”土地道:“你不是问我来的目的吗?告诉你,我给你哥瞅下一个好媳妇,给你瞅下一个好嫂子。”山菊望望哥哥,望望土地神,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是很般配的。”土地爷感到很纳闷,疑惑地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山菊道:“恩。菊荷那姑娘不论人品还是长相,都是我哥哥最佳的媳妇。”山菊笑着道:“哥,你的茶碗都空了,还在喝。我给你斟上。”山菊站起身,提着用勺子舀了滚烫的茶汤,给山泉和土地一一斟满。山泉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端起茶碗就喝,结果烫了嘴,忙回头把茶水吐在了旁边的草丛里。笑够了,山菊道:“土地爷,我好久都没有下山了,菊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土地道:“她的刺绣作品很美,是沙苑地区乃至整个同州的宝贝,许多商人和官员都拿她的刺绣作贡品进贡呢。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正是因为她的刺绣,她邻居刘耀宗就对她产生了邪念,想霸占她,继而霸占她的刺绣,囤积居奇,挣大钱。”山菊叹了口气,道:“世人就是糊涂,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说是为了快乐和幸福,说是挣大量的钱为了快乐和幸福,做很大的官为了快乐和幸福,可到头来,那个人因为钱多和权大获得了快乐和幸福?还不是被钱和权绑架了,做了钱和权的奴隶!可叹!可怜!可悲啊。”土地爷附和道:“可不是嘛。如果那个人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不为钱和权所诱,过快乐和幸福的清贫日子,那么,他就成了大家的笑料和谈资了。到头来,说不定连自己的父母和妻儿都要抛弃他了。欲望害死人啊。”山菊道:“我知道菊荷的脾气和性格,很木讷很朴实。我得下趟山去帮帮她,免得她被世俗污染,被恶人陷害了。”土地爷品了一口茶,也道:“是啊。是得下山帮帮她了,让她能自己保护了自己。等到到了适当的时候,再把她接到山上和山泉成婚,做你的嫂子。”在山居和土地说话的时候,山泉默默地坐在一旁聆听着他们的谈话。他喝完一杯茶,淡然地道:“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我不要什么媳妇。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山菊看了一眼山泉,生气地道:“什么现在很好?我倒不觉得。你是因为有我,给你做了穿的,做了吃的,不用你操心。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想到外面云游云游,会会我们那些小姐妹的。你知道的,嫦娥姐姐可是约了我好几百年了,因为我怕我走了,你不会照顾自己。有了嫂子,我就能尽情地到天上地下,名山大川旅游了。我就要给你娶回一个嫂嫂的,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土地喝完一碗茶,看看天,起身道:“你们忙吧。我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得回去了。”山菊也忙站起身,道:“好的。在我把菊荷给我哥娶回家之前,可要麻烦您老人家多多保护我未来的嫂子菊荷啊。”土地望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山泉道:“那是肯定的。我一定会把你未来的嫂子照顾好的,保证不损失一根汗毛。”
白露过后,天气渐渐凉了。这天中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穿着破烂的衣服,拄着随便从地里捡来的木棍,挎着破烂靛蓝包袱,咳嗽着颤颤巍巍地进了东王寨,从土地庙前一点点地向村中间挪去。秋风有一搭没一搭地穿过村落,一枚枚枯黄的杨树叶和柳树叶就像长了翅膀的蝴蝶一样翩翩落到了地面上。东王寨的村道上铺了薄薄一层淡黄的叶子,分外美丽。对此美景,颤颤巍巍的老太婆没有感到一丝的美丽,她只感到寒冷。她打了个寒颤,咳嗽着,努力地向前挪动着脚步。村道里没有几个人。仅有的匆匆而行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仔细查看过老婆婆,也没有一个人和老婆婆搭过话,都似乎为了避过秋风急着向家里赶去。就连那些平日里在巷道里撒欢的狗们、鸡们也躲在了房檐下面、墙角里懒得动弹。老婆婆艰难地挪到了王若愚家的大门口,想在门口的石墩子上坐着休息休息,结果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手里的木棍碰在王若愚家的大门上,发出了很响的声音。菊荷把绣花针插在绣布上,起身向门口走去。她打开门,只见一位老婆婆正艰难地撑着地想坐起来,但几次都失败了,跌倒在地。她忙把老婆婆扶起来,让她坐在了门旁的石墩子上。“奶奶,你怎么了?我给你倒碗热水先喝口。”菊荷关心地道。菊荷赶忙跑回家,倒了一碗热水端了出来,用嘴试试,不烫嘴,就把碗沿放在老婆婆的嘴边。在菊荷的帮助下,老婆婆喝了几口水,慢慢地有了精神。“现在好多了。姑娘,能让我吃点东西吗?我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老婆婆央求道。“行。你先跟我回家,我给你做碗鸡蛋羹。”菊荷边说边把老婆婆扶起来,进了院子。关上大门,让老婆婆坐在自己绣房门口的小凳子上。秀才娘子看了一眼老婆婆,喊道:“菊,这是谁?恁脏。你咋和你爸一个样,把什么人都到回引。”菊荷站起身,连看也没看秀才娘子一眼,道:“不用你管。我去给奶奶做碗鸡蛋羹。”就向厨房走去。秀才娘子愣愣地望着菊荷,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言语,又专心地整理自己的布匹了。也许,当年的事情还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也许,对于王鹏举父子的执拗和古板她已经很无奈了。她真的不想再把唯一还守在身边的亲人因为自己的脾气撵走了,她也害怕孤独。在等待鸡蛋羹的时间里,老婆婆被菊荷的绣棚吸引住了。她直勾勾地望着那幅山菊图,非常神往,直到听见菊荷的脚步声近了才收回了目光。很快,菊荷就端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递给了老婆婆,就像照顾自己的亲奶奶一样,没有一点嫌恶与生疏。看到老婆婆吃得很香甜很享受的样子,菊荷笑了。道:“奶奶,还想吃点啥?我给你做。”老婆婆看了一眼菊荷的那幅山菊图,道:“姑娘也会刺绣?”秀才娘子不屑地道:“我家菊荷的刺绣可值钱了。京城的许多大官都喜欢我家菊荷的刺绣。最烂的一幅刺绣也卖了一百两银子呢。”菊荷没有理会秀才娘子的话,只是对着老婆婆道:“我这副山菊图再有几针就完工了。你要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你卖了钱也能换回些粮食和衣服。眼看天要冷了,你这身衣服可真是太薄了,挡不住寒冷。”秀才娘子停住手里的活,不悦地道:“菊荷,你那可是价值五百两的刺绣啊,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送给了不相识的人?真是败家子,和和你爹一样。”老婆婆感激地道:“谢谢姑娘的好意。但我不会白要姑娘的得意之作的。我这里有一副刺绣,我自以为是可以和你的这幅刺绣媲美的。我想和你交换。”秀才娘子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道:“先看看你的刺绣再说。”就放下手里的布匹,站起身向门口走来。菊荷马上拦住了,道:“奶奶,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的刺绣肯定是传家之宝,不然的话,你不会随时背在身上的。我不能要你的东西的。”菊荷和秀才娘子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包袱里的绣品。顿时一道金光便展现在了秀才娘子和菊荷眼前。这肯定不是凡间的刺绣,而是天界的刺绣。这件绣品是一副三尺见方的挂件。柔软雪白光洁的绸缎上面也是一丛秋菊。秋菊后面是若隐若现的淡淡的远山。看得久了,这幅刺绣就好像是活的。秀才娘子和菊荷似乎已经来到了那座淡雅的秋山之前。秋菊的淡淡的幽香就飘荡在两人的鼻子下面,沁人心脾。“菊荷,你的刺绣技艺已经很高了,但还是缺少一点韵味。记住,要想让刺绣的技艺炉火纯青,那就要做到身心合一。切记切记。”一个柔美的声音从老婆婆刺绣里的大山深处传了出来。菊荷和秀才娘子这才想起了老婆婆,马上转过头来寻找老婆婆。只见老婆婆已经变成了一位身穿淡白长裙的绝色女子。她微笑着缩小了身体,飘进了那幅刺绣里,穿过菊花丛,涉过小溪,消失在了远山的树林子里。菊荷和秀才娘子赶紧跪拜在了地上,对着那幅刺绣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吃在大荔”和“大荔文学”主编,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追逃》、《蝉变》及《沙苑传奇》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
总编:夏春晓
副总编:邢根民
顾问:马行健 张仕德
主编:李跃峰
编辑:张爱玲 高华丽
主办单位:大荔县作家协会
投稿邮箱:87910100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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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故里,美丽大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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