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溪山漢簡《閻昭》（下）干支簡復原一例
- 一
虎溪山漢簡的整理者將《閻昭》分為上、下兩篇，指出“《閻昭》（上）可分為《閻氏五勝（生）》和《築》等，《閻昭》（下）主要內容是《閻氏乘日》”[1]。從《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一書的圖版來看，《閻昭》（下）共639枚竹簡，完簡或接近完簡的只有少數幾支，大多殘斷嚴重，簡序淩亂，整理者根據竹簡形制和出土信息做了整理編號，並給出了初步釋文，同時在附表中也綴合了部分竹簡。在《沅陵虎溪山一號漢墓》一書出版後，研究者也拼合了部分竹簡，具體可參見簡帛網各位學者的文章。據整理者描述，《閻昭》篇“簡長27、寬0.8釐米，三道編繩，簡端齊平”[2]，但並未說明三道編繩之間的距離，“凡例”中說“圖版據簡牘原大影印”[3]，我們以此為依據，找出相對完整的簡，測得第一道編繩與第二道編繩、第二道編與第三道編繩間距離均為12.4釐米左右，竹簡的天頭和地腳長度約為1.3釐米。
從圖版來看，《閻昭》（下）簡1應為簡的上段，寫有“閻氏乘日甲午旬”七字，“閻”字上編繩痕跡明顯，天頭殘斷，“旬”下留白，依據出土竹簡的一般情況來看，應該是標題簡，整理者將此簡放在全篇篇首位置，並認為“《閻昭》（下）主要內容是《閻氏乘日》”是有其依據的。根據這一線索，我們發現另外兩枚與簡1文例相似的簡。現將此三枚簡錄寫如下：
閻氏乘日甲午旬〼 1[4]
〼乘日甲戌旬〼 8
〼申旬 271
簡1、簡8及簡271圖版分別作：
表1簡1 簡8 簡271 對比圖 
對比來看，簡271中間位置編繩痕跡清晰可見，殘存“申旬”二字，下部留白。簡8由於殘斷嚴重，難以根據編繩判斷其所處位置，殘存“乘日甲戌旬”五字，下部留白。參考簡1的竹簡書寫情況及文例，我們可以復原簡8和簡271，三支簡的釋文應為：
閻氏乘日甲午旬 1
【閻氏】乘日甲戌旬 8
【閻氏乘日甲】申旬 271
簡文所謂“甲午旬”、“甲戌旬”應該是指六甲旬中甲午、甲戌所起始的“旬”，即包括甲午、甲戌在內接下來的十天，這也是我們補簡271為“甲申旬”的依據。
二
虎溪山漢簡《閻昭》（下）篇中還存在一類結構、文例相似，以干支起頭的簡。為行文方便，我們姑且稱之為“干支簡”。現在，我們按照六十甲子表的順序將其排列如下：
己巳·加子舉事不成有小憂火辱其水土勝其水∟加丑成有小喜火辱其水火勝其金土 467
甲戌·甲戌日加子舉事不成火〼 37
〼亥·乙亥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加丑不成有憂木辱其金水辱其土木勝其[土]加寅成而有大喜〼 455+130[5]
丙子·丙子日£〼 148
〼£·丁丑日〼 178
己卯·己卯日加子舉事不成土勝其水∟加丑成有小喜木辱其金木勝其土=勝其水而薄大憂∟加寅卯不成 399
庚辰·庚辰日加子舉事成有小喜土勝其水∟加丑不成木辱其金水辱其土木勝其土=勝其水加寅不成□〼 370+392[6]
壬午·壬午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憂水火勝其金∟加寅成有小喜其火∟加卯〼 45O
〼·丁亥日加〼 264
〼·癸巳£〼 585
〼·甲午日加舉事難成有小喜火〼 310
〼寅·壬寅日加子舉事有大喜火辱其水加丑不〼 299
〼午·丙午加子舉事不成有大憂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小憂火辱其水火勝其□〼 490+559[7]
〼·丁未日加子舉事不成有大£……〼 43O
〼酉·己酉加子舉事不成土勝其水∟加丑成而有喜£其〼 484
〼戌·庚戌日加子舉事不成水辱其火£〼 396
〼辛亥·辛亥日加子舉事〼 499
為方便比較，我們將它們的圖版按上述順序編排在一起：
從第一道編繩位置看，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即頂格書寫，不留天頭，文例也非常相似。首先，均以干支開頭，並在小墨點“· ”後重複干支；其次，行文均按照“加子”、“加丑”、“加寅”、“加卯”的順序，並在其後加上五行相生製化的內容。根據這一線索，我們還可以找出以下六枚簡：
〼日加子舉£〼 270
〼壬子£……加〼 388
〼寅日加子舉事不成火辱其〼 45
〼£酉日加子舉事不成〼 312
〼申日加子舉事〼 618
〼辛巳日加子舉事不成〼 34
若我們用X代表天干，用Y代表地支，用“……”代表簡文中五行相生製化的內容，那麼，結合較完整的辭例，可將這類干支簡的結構整理為“XY·XY日+加子舉事成/不成……+加丑（地支）成/不成/……”，其所加地支均遵循十二地支的順序。但並非所有簡文都嚴格遵守“干支·干支日加某（地支）舉事”的格式，如簡467便沒有在小墨點“·”後重複干支，又如簡490+簡559，直接在“丙午”後接“加子舉事”，而省略了“日”字，這類情況可能是抄寫時的疏漏，並不影響整體的文例。根據上述推論，我們可以按照文例復原部分簡文，並將所有干支簡按天干地支的排序整理如下（不能確定具體干支的附在最後）：
己巳·加子舉事不成有小憂火辱其水土勝其水∟加丑成有小喜火辱其水火勝其金土 467
甲戌·甲戌日加子舉事不成火〼 37
【乙】亥·乙亥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加丑不成有憂木辱其金水辱其土木勝其[土]加寅成而有大喜〼 455+130
丙子·丙子日【加子舉事……】〼 148
【丁丑】·丁丑日【加子舉事……】〼 178
己卯·己卯日加子舉事不成土勝其水∟加丑成有小喜木辱其金木勝其土=勝其水而薄大憂∟加寅卯不成 399
庚辰·庚辰日加子舉事成有小喜土勝其水∟加丑不成木辱其金水辱其土木勝其土=勝其水加寅不成□〼 370+392
壬午·壬午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憂水火勝其金∟加寅成有小喜其火∟加卯〼 45O
【丁亥】·丁亥日加〼 264
【癸巳】·癸巳£〼 585
【甲午】·甲午日加舉事難成有小喜火〼 310
【壬】寅·壬寅日加子舉事有大喜火辱其水加丑不〼 299
【丙】午·丙午加子舉事不成有大憂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小憂火辱其水火勝其□〼 490+559
【丁未】·丁未日加子舉事不成有大【憂】……〼 43O
【己】酉·己酉加子舉事不成土勝其水∟加丑成而有喜£其〼 484
【庚】戌·庚戌日加子舉事不成水辱其火£〼 396
〼辛亥·辛亥日加子舉事〼 499
〼日加子舉【事】〼 270
〼壬子£……加〼 388
【X寅·X】寅日加子舉事不成火辱其〼 45
【X酉·X】酉日加子舉事不成〼 312
【X申·X】申日加子舉事〼 618
【辛巳·】辛巳日加子舉事不成〼 34
當我們將干支完整的簡在六十甲子表中標記出來時（見表2），我們發現，它們主要集中於甲戌旬和甲辰旬，個別散見於甲子旬、甲午旬及甲申旬。值得注意的是，甲戌旬中干支簡出現的次數有八次之多。此外，簡45還存在“戊寅日”的可能，若果真如此，則甲戌旬下的十天就出現了九天，恐怕並非巧合。由此，我們推測，這些干支簡或許與前面提到的標題簡關係密切，所謂的“閻氏乘日甲午旬”、“閻氏乘日甲戌旬”、“閻氏乘日甲申旬”等很可能就是這些干支簡的標題。
表201甲子 11甲戌✔ 21甲申 31甲午✔ 41甲辰 51甲寅 02乙丑 12乙亥✔ 22乙酉 32乙未 42乙巳 52乙卯 03丙寅 13丙子✔ 23丙戌 33丙申 43丙午✔ 53丙辰 04丁卯 14丁丑✔ 24丁亥✔ 34丁酉 44丁未✔ 54丁巳 05戊辰 15戊寅 25戌子 35戊戌 45戊申 55戊午 06己巳✔ 16己卯✔ 26己丑 36己亥 46己酉✔ 56己未 07庚午 17庚辰✔ 27庚寅 37庚子 47庚戌✔ 57庚申 08辛未 18辛巳✔ 28辛卯 38辛丑 48辛亥✔ 58辛酉 09壬申 19壬午✔ 29壬辰 39壬寅✔ 49壬子✔ 59壬戌 10癸酉 20癸未 30癸巳✔ 40癸卯 50癸丑 60癸亥 三
上述干支簡的下文究竟是怎樣的我們還不能確定。但《閻昭》（下）篇中部分保存狀況相對較好的簡給我們提供了一些線索，它們和干支簡文例雷同，有著相似的結構。現將簡文錄寫如下：
〼其金∟加午不成有大憂金辱其火∟加未不成有小憂金辱其火金勝其木=勝其土 268
有喜水勝其火加卯成有喜∟加辰不成有小憂火辱其水=辱其土∟加巳成有喜水勝其火=勝其金〼 395
喜∟加辰不成有憂水辱其土火辱其水∟加巳不成水勝其火勝其金∟加午不成水勝其火∟加未不 411
成有憂水辱其土∟加申不成火辱其水火勝其金加酉難成無喜火勝其金加戌不成有大憂水〼 427
加午不成有大憂金辱其火∟加未不成有小憂金辱其火金勝其木加申成火辱其水火勝其金£〼 449
卯成有大喜∟加辰成無喜水辱其土木勝其土∟加巳不成有小憂木辱其金水勝其火加午難成無喜 452
〼££成有大喜木辱其金火勝其金 ∟加午成有大喜∟加未成有喜木勝其土∟加申不成火 471
我們發現，以上各簡與干支簡文例相似，均為“加某成/不成……”的結構，且遵循“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順序，可能與干支簡同屬於一個部分。
接著，我們再來討論幾枚與上述文例相同但形制特殊的簡，即簡266、簡246+343、簡451、簡480和簡561+簡558。此五枚簡釋文分別作：
〼£水勝其火木勝其土∟加亥成有大喜 246+343[8]
〼£加亥難成有喜火辱其水金勝其木 266
成有大喜木辱其金火勝其金木勝其土∟加亥不成土辱其木火辱其水土勝其水 451
〼£火勝其£££其土而薄大憂∟加亥不成有大憂火辱其水 48O
有小憂木辱其金水辱其其土木勝其土水勝其火∟加亥成而有喜 561+558[9]
圖版分別作：簡246+簡343 簡266 簡451 簡480 簡561+簡558 從文例來看，它們均為“加亥”的內容；從形制上看，這四枚簡在“加亥”後均留白，似乎這部分內容到這裡就結束了。結合大量文例，我們可以大膽的推測，每個干支日所加地支只出現一次，並遵循從子到亥的順序，且加亥結束後留白，下一日另起一簡。如此一來，這部分簡文文例大致可歸納為：
XY·XY日+加子舉事成有喜/不成有憂……+加丑成有喜/不成有憂……+加寅成有喜/不成有憂……+加卯成有喜/不成有憂……+加辰成有喜/不成有憂……+加巳成有喜/不成有憂……+加午成有喜/不成有憂+……+加未成有喜/不成有憂……+加申成有喜/不成有憂……+加酉成有喜/不成有憂……+加戌成有喜/不成有憂……+加亥成有喜/不成有憂……
這部分內容在《閻昭》（下）中占較大篇幅，省略號所代表的內容為五行相生製化的內容，從大量辭例來看，“成有喜”、“不成有憂”的同義表達還有其他幾種形式，如“成而有喜”“難成無喜”等，我們這裡不再一一列舉討論，統一用“成有喜/不成有憂”代替這部分內容。還需要說明的是，並非所有的簡文在“成有喜/不成有憂”後都有五行相生製化的內容，如簡471中，“加午成有大喜”後並未出現與五行相關的內容，而是直接“加未”。這樣的情況簡文比較少見，整體上並不影響我們對文例的總結。
四
結合上述推論，我們發現了一個可能的編聯組。現將其排列如下：
壬午·壬午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憂水火勝其金∟加寅成有小喜其火∟加卯〼 450
喜∟加辰不成有憂水辱其土火辱其水∟加巳不成水勝其火勝其金∟加午不成水勝其火∟加未不 411
成有憂水辱其土∟加申不成火辱其水火勝其金加酉難成無喜火勝其金加戌不成有大憂水〼 427
這三支簡的圖版分別作：
表三
簡450 簡411 簡427 簡450+簡411+簡427 簡450近乎整簡，只在簡末有輕微缺損，約2釐米左右，我們推測，缺1-2字。由簡末的“加卯”二字，結合文例可知，下一枚簡所加地辰應為“加辰”，於是，我們排比了所有出現“加辰”二字的簡，找到了最能與之匹配的簡411。簡411是一枚整簡，並遵循“辰巳午未”的順序。與簡450編聯在一起後，文例相符。由此，我們將簡450末尾缺字擬補為“成有”二字。用同樣的思路和方法，我們找到了簡427。簡411簡末為“加未不”三字，按照文例可知，下文應為“成”，構成“加未不成有憂”的辭例。將簡427與簡411編聯後，不僅辭例完整，且符合“申酉戌亥”的順序。由此，釋文可作：
壬午·壬午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憂水火勝其金∟加寅成有小喜其火∟加卯【成有】喜∟加辰不成有憂水辱其土火辱其水∟加巳不成水勝其火勝其金∟加午不成水勝其火∟加未不成有憂水辱其土∟加申不成火辱其水火勝其金加酉難成無喜火勝其金加戌不成有大憂水〼 450+411+427
從文例來看，後面還應有“加亥”的內容，簡230釋文作：
〼其土[10]水勝其火木勝其土∟加亥成而〼。
圖版作：
可以看出，這枚簡彎曲變形太嚴重，“成”字下有編繩痕跡，應該是第二道編繩的位置。在彎曲變形後，編繩痕跡以上的長度仍有約10釐米，與完簡第一道編繩與第二道編繩間距12.4釐米的長度儘有約2.4釐米的差距，也就是說，這应该是一支簡的上段，只殘缺天頭和第一道编绳下面约2.4釐米的部分。而簡427從簡長來看，末尾似缺一字，應為“勝”或“辱”。“水辱其土”、“水勝其火”的文例在簡文中常見，若該缺字為“辱”，和簡230編聯後，便與“水辱其土”的文例相符。如果我們的推論不錯，這四支簡可以組成一個編聯組，釋文為：
壬午·壬午日加子舉事成而有喜火辱其水∟加丑不成有憂水火勝其金∟加寅成有小喜其火∟加卯【成有】喜∟加辰不成有憂水辱其土火辱其水∟加巳不成水勝其火勝其金∟加午不成水勝其火∟加未不成有憂水辱其土∟加申不成火辱其水火勝其金加酉難成無喜火勝其金加戌不成有大憂水【辱】其土水勝其火木勝其土∟加亥成而〼。450+411+427+230
從干支表看，“壬午”是“甲戌”旬下的第九日，很可能就是前面提到的簡8“【閻氏】乘日甲戌旬”標題下的第九日的內容，這四支簡編聯後，簡文內容接近完整。但從其他三支簡第一道編與第二道編繩之間所容的字數看，簡230此處的字數明顯偏少，不知是什麼原因，附記於此，待考。
虎溪山漢簡《閻昭》（下）保存狀況較差，內容複雜，我們以上的論述只是根據文例做出的一個推測，並嘗試編聯復原了一個干支簡的完整內容，其他方面的內容，如名和敏光先生復原的“Ｘ日而憂置城Y歲”[11]部分的內容，及一些記述戰爭的簡文，與這部分之間關係，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