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经典】六朝名士写出最早的城市情歌
西晋短暂统一复又灭亡,中华文明的中心开始从黄河流域转移到长江流域。在政权先后更迭的六朝,江南美景使南渡文士们一下子踏入了另一个天地:看不尽的鸟语花香,山青水秀;赏不完的丽姬美女,春花秋月。
畜妓和写艳诗成了六朝名士标准的享乐生活的内容,任情放达成了普遍的社会风尚。
哲学家杨朱回答人生是为了什么的问题时,公然说是为了锦衣美食,歌舞女色。南朝畜妓之风盛行,谢安携妓游,将山水之美与丽人之美合而为一,是一直为后世的文士们所艳羡的。
大诗人李白就有好几首诗表示了自己的仰慕之情,并且自己也效法前贤,携妓凭吊谢安:“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坟荒草寒”。
整个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女两性关系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开放。
葛洪描摹过这个时代的放纵情形:贵族妇女四处出游,“或宿于他门,或冒夜而反,游戏佛寺,观视鱼畋;登高临水,出境庆吊,杯觞路酌,弦歌行奏。”贵族子弟,则“要呼愦杂,入室视妻,促膝之狭坐,交杯觞于咫尺;弦歌淫冶之音曲,以挑文君之心。”竟然到别人家里去勾引人之妻,这些行为真令今人也要叫绝了。
东晋有个姓周的大臣,当众暴露自己,想以此勾引别人的爱妾,他很可能是有记载以来的最早的“露阴癖”了,如此有伤风化的行为,皇帝居然不追究。由此可见一斑。在这样的世风下,六朝艳曲应运而生。六朝艳曲描写的爱情内容有别,但最本质的都是反映男女性爱的。包括民歌和文人诗歌创作。
六朝乐府民歌中的吴声歌和西曲歌,是最早的城市情歌。在建业、荆州、襄阳这些大都市,经济文化发达,商贾云集,青楼娼妓也有了用武之地。
六朝乐府民歌有不少是出于娼妓之手的,最有名的当首推《苏小小歌》:
“我骑油壁车,郎乘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钱塘苏小小在后世的艳名,有多半是凭着这首小诗赢得的。
清商曲辞中的《子夜歌》是一些无名作者的诗,或许里面就很有一些妓家的作品。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气清明月朗,夜与君共嬉。
郎歌妙意曲,侬亦吐芳词。
四周芙蓉池,朱堂敞无壁。
珍簟镂玉床,缱绻任怀适。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
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这些描写细腻生动,放浪猬亵,是真正的风光无限。
在六朝艳歌里,有一个词使用的频率是非常高的。
这个词就是“欢”:“欢取身上好,不为侬作虑。”“五鼓起开门,正见欢子度。”“执手双泪落,何时见欢还。”“水高不得渡,与欢合生居。”“闻欢远行去,相送方山亭。”“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这里的“欢”,既代指情郎,也是表男女性行为中的欢爱之意,后世的邪狭小说就经常用到这个“欢”字了。
商业性娼妓的兴起和畜妓之风,成了文士们大量创作艳诗的不尽源泉。南朝朝野上下大写艳诗,从鲍照、沈约,梁武帝萧衍、梁简文帝萧纲、梁元帝萧绎,到徐陵、庾肩吾父子、陈后主陈叔宝、江总,直到宫体诗,诗从当初民歌的缠绵热烈,清新自然,终至堕入欲望之海,成为性的补充品。
南朝文士从民歌中也吸取了营养,但他们吸取的却是肉欲和色情的成分。
梁简文帝萧纲写诗《乌栖曲》自述宿于倡家的情景,现在读来还历历在目:织成屏风金屈膝,朱唇玉面灯前出。相看气息望君怜,谁能含羞不自前。因为萧纲的这首诗影响太大,后来以此为题作诗的很多。
如果说萧纲的诗还有一些民歌的清新意味,那么那些仿作者就只保留诗中的欲望了。徐陵《乌栖曲》是这样写的:绣帐罗帷隐灯烛,一夜十年犹不足。唯憎无赖汝南鸡,天河未落犹争啼。这首诗显然脱胎于民歌《读曲歌》: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民歌中的奇思妙想,表示了青年男女对热烈情爱的追求。到了徐陵诗里,就只留下情欲了,而且是胃口是那样的大,想一夜变成十年,就那样还不能满足。
而到了陈后主陈叔宝的《乌栖曲》,也就只有色情了:“含态眼语悬相解,翠带罗裙入为解”“合欢襦薰百和香,床中被织两鸳鸯。”这成了典型的儿童不宜了。
南朝艳诗,对美女欣赏时,诗人们眼中闪现出的是轻薄和淫邪。那些美女是华丽辞藻堆砌而成的,没有气质,没有内涵,只有旺盛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