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旭晨||我的同学亮林 / 开普饭

记得当年在忻县二中上学时，我读过一本书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对钢铁二字的理解十分肤浅。前些日子，我再次捧读这本书，才觉得这部前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长篇小说不同凡响，小说通过保尔.柯察金的成长道路告诉人们，一个人只有在艰难困苦中战胜敌人也战胜自己，才会创造出奇迹，才会成为钢铁战士。在我身边，也有一位保尔式的钢铁战士，他就是我二中读书时的老同学、下岗职工、癌症患者李亮林，他用自己的拼搏精神和顽强斗志告诉人们，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李亮林的家乡在忻府区西张镇黑土湾村，这是一个在地图上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小山村，只有七八户人家，分散在圪梁梁上，老百姓土里刨食，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1982年七月，骄阳似火，高考结束后，我们被"解放"了的几位同学骑车结伴到亮林所在的村子去散心。黑土湾地处偏僻，坡陡沟深，除了玉米，几乎没有什么经济作物，属于那种一方水土养育不了一方人的小山村。亮林的父亲担任着村里的支部书记，他母亲又十分热情好客，好吃好待，留我们住了下来。第二天，亮林带我们到坡上去摘杏和李子吃，我们也丝毫不取心事，吃上再拿上，下午才尽兴而归。这年八月，亮林考上了大同市会计学校，虽然是中专，但这是黑土湾村第一个吃皇粮的中专生，一下子轰动了全村。

一开始，亮林的人生之路还是挺通畅的。两年后，他毕业分配到了南白水泥厂从事财会工作。一九八七年五月，他与同厂姑娘董素芳结婚。一九八九年，他被地区经委抽调到海南东方水泥厂，干了两年。1995年，亮林和妻子先后下岗，被推到了自谋生路的悬崖边上。亮林是自立自强之人，在匡村太和巷口子上租了房，开始加工蛋糕，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到城区沿街门店去销售。亮林比较内向，不善言谈，但踏实肯干，诚实守信，他的蛋糕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很快在市场上占有了一席之地。这样，干了几年后，手头有了一些资金，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土地。他是农民的儿子，自然知道种地的辛苦，2005年，先是种玉米，后来了又承包了西街村的5座大棚，开始种植瓜果蔬菜。

2010年上半年，他母亲和父亲都病倒了，母亲患了脑血栓，父亲患了肝癌。仅在三天之内，这一对苦命夫妻都撒手西归，亮林和妹妹在同一天安葬了父母。其实，在这之前，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亮林和妹妹都是抱养的孩子，他吃的奶妈的奶，而妹妹是靠喝着羊奶长大的。但养父养母待他视如己出，供他修完学业，结婚生子，恩重如山。为了给父母亲看病，他贱卖了自己的单元楼，只卖了五万元，半年后厂里同等面积的楼房却卖了18万元。楼卖了，钱花了，也未能挽救回父母亲的生命，但他说值得。

2013年8月，亮林拿着自己种植的豆角西红柿来电视台看我，老同学相见格外亲热。他和我说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的大儿子要结婚了，婚礼定在了忻府区招待所，他希望我到时候能去捧场帮忙，我爽快地答应了。他和我在商定通知同学上事宴的名单时，我说老同学的电话我基本上都有，你想通知谁，我提供给你。亮林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年自己下岗了，父母又患病，和大多数同学联系比较少，除了几个要好的，其他的就不用通知了，我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典礼那天，我早早去了帮忙，并送上了我衷心的祝福。

居无定所，亮林和妻子只好住在承租的大棚里。由于阴冷潮湿，吃喝不均，妻子患了乳腺增生，亮林患了直肠癌，使这个濒临困境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妻子让丈夫在大棚里养病，自己忍着病痛，每天开着三轮车到早市上去卖甜糯玉米和蔬菜。由于父母亲患了病，做了眼角膜脱落手术的女儿不得不放弃中考，每天陪着母亲去守摊卖菜。20I6年6月的一天早上，我照例去早市上买菜，见到了亮林妻子和女儿，我问亮林为何没有出来，素芳说病了，就和我谈起了详情，说亮林患了直肠癌，由于没钱做手术，只能靠药物维持。上午上班后，我马上联系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发起了捐款行动。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十余个同学赶到了亮林所承租的大棚区，把数千元捐款交到了亮林手中。亮林让我们看了他吃的药物，顺便看了他的生活区。住所非常简陋，只有一个罐煤气灶算是比较先进的贵重物品，让人看了顿生难过和怜悯。我提前打了电话，想不到亮林夫妇早已准备好十几个大塑料袋子，里面装着豆角西红柿黄瓜茄子和大葱，让我们始料不及。我们让他拿到早市上去卖，可他坚决让我们每人带一包回去，说是他的一点心意，要么不让我们走。最后，大家分而带之，依依离开。

作为一个部门领导，为患病的老同学亮林捐款和做点善事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不日，我派专题部的记者曾江辉和薜笑去采访了他们夫妻俩，于6月23日在《关注》栏目里播出了专题报道《风雨路上见真情》，全长12分钟，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节目播出次日一大早，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呼吁社会各界为他们夫妻献上一份爱心。在北京经贸大学工作的女同学高洁给我转来五百元，让我转交给几十年未见的老同学亮林。同时，我加上了亮林两个儿子的微信，劝他们不要放弃，并让他们发起了轻松筹。在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关爱下，亮林的大儿子把父亲接到了上海，在瑞金医院做了手术，术后恢复良好。此后，亮林经常来电视台找我谈心，每次都要拿来各种新鲜蔬菜。有时候我不在台里，他就把菜放到门卫室，并附张小纸条。有一天下午，我下班刚走出大门，亮林正在附近卖甜玉米，他看见我，马上装了十几个甜糯玉米让我带回家。我说不要，他马上沉下脸来，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还有几次，他干脆把菜送到给他捐款的同学们居住的各个小区门房，打电话让大家去取。在同学贞玉的帮助下，2017年亮林分到了廉租房，尽管只有54平方米，但足以让他居住得舒适生活得愉悦了。2018年夏天，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亮林开着电动三轮车驱车四十多里，带着礼物来村里看望我父母亲和同云母亲，让我俩非常感动。

病情稳定后，亮林又在豆罗镇新堡村投资6万元，承租了两个温室10个大棚，种植甜糯玉米。结果去年一场倒春寒，把几棚刚长出来的苗子冻死了。一时间，亮林情绪低落，不知所措。他给我打电话借六百元，说上的两个事宴没钱了，我马上把钱转给了他。去年夏天，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同学约了亮林在一起吃饭。席间，我们每人拿出三百元硬塞给亮林，虽然钱不多，但至少对他是一个安慰和帮助。中秋节前夕，亮林给每个人准备了一小桶神池胡油。去年腊月二十二，他听说我要回村陪母亲过大年，马上骑着电动车给我送来了一大捆大葱和一袋高粱面，让我颇感意外。

为了让亮林调整心态，早日康复，我们同学们在一起聚餐时总要叫上他，让他感受到这个昔日大家庭的温暖。如今，他们夫妻俩都已退休，除大儿子在上海工作外，小儿子已在杭州阿里巴巴公司上了班并买了房，女儿考上了江苏的一所大学。亮林今年又继续在温室大棚里种植甜糯玉米，除了农忙时节，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干，干中学，学中干，连轴转，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病人。甜糯玉米预计五月初即可上市销售，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