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说爱你（27）

107

这天上午，沛林给孩子们上课去了。静婉在家中翻译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忽然，信之兴冲冲地来了。他一跨进院子，就高兴地喊：“沛林，静婉！”

静婉答应着，迎了出去。“信之，快进屋吧。”

看到桌上摊开的《战争与和平》，信之说：“静婉，你真行，这可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壮阔史诗啊。”

“这本书我在俄国留学时就很喜欢，沛林也很喜欢。我想把它翻译成中文，让孩子们看。”

“好主意！有了中文版，就可以让更多的中国人看了。对了，我今天来，是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一袋药，说：“前段日子，沛林来找我，说想要孩子，不知我有没有办法？我记得，你当年流产时，在人流手术过程中发生了子宫内膜异位，医生判断你再次怀孕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现在西医进步很快，我让仲凯帮忙，在昆明买到了这些西药，据说临床疗效很不错，你吃吃试试。”

“沛林为了这个事，专门找过你？”

“是的，看得出来，沛林特别想要一个孩子。其实，你不知道，当年你失去了孩子后，沛林有多痛苦。”

108

信之的话，让静婉的思绪回到15年前。

那一年，是1930年。她20岁，沛林25岁。

她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独立女性。在她看来，没有尊严地活着，毋宁死去。

她不想让腹中的孩子一出生就无名无分。她宁愿成为一个单身母亲，独立抚养孩子长大，也不愿被沛林金屋藏娇、苟且偷生。

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有孕在身的她，逃离了沛林给她设置的“金丝笼”。

当沛林不惜一切代价，满城搜索，终于将静婉找回来时，他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在一路担惊受怕中，静婉小产了。

“静婉，你不知道，当你因产后失血过多而命悬一线时，沛林是怎样的悔恨和痛苦。那晚，他失踪了。沛林母亲去世那一天，沛林也曾这样失踪过。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最后，我在承州郊外的一个池塘边，找到了他。他就那样孤独地坐着，一个人，一把口琴，在苍凉月光下一直吹着一个曲子。”

信之缓缓说着，这些事，如果信之不说，静婉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沛林告诉我，他之所以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其实是因为在意你。因为那是你和他的全部纽带。失去了孩子，等于失去了你。他说，这辈子，他都欠你。那晚，沛林喝了很多酒，流了很多泪。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像那晚那样脆弱、绝望。”

静婉怔怔地听着。她终于明白，沛林失去孩子后的痛苦，绝不亚于她。也终于明白，沛林对孩子的渴望，是如此强烈。

或许，只有失去过，才能明白拥有时的珍贵。

沛林想让静婉再次当上母亲的心情，静婉终于理解了。

109

如今，是1945年。静婉35岁，沛林40岁。

那晚，静婉依偎在沛林怀中，将信之对她说的话，告诉沛林。

“静婉，当年的我，年少气盛，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失去那个孩子，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对我既想得到天下、又不想失去你的贪念的惩罚。我本该受罚，但不该连累你失去当母亲的权利。静婉，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赎罪，请求老天爷的原谅。”

“沛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记得在腾冲找到你时，你曾对我说，老天爷保佑心诚的人。我们如此心诚地想要一个孩子，相信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而且，还有信之的药呢。”

沛林抚摸着静婉的肩，说：“是啊，谢谢信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民国小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