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李鹏飞
理发
看花人去到镇子上的理发店,门口牌子上四个字:鱼哥美发。猛眼一看,有点像饭店名字,老让人想起烤鱼,水煮鱼,糖醋鱼……但它确实又是理发店的名字。之所以叫鱼哥美发,不是说老板爱吃鱼,或者老板瘦高,像一条鱼,而是因为老板名字叫张小鱼。至于说他个人的名字为什么叫小鱼,可能是他爹或者他娘爱吃鱼。
张小鱼说:看花人来了?先坐着歇会吧。桌子上有瓜子,磕着吧。
看花人拉过来一把靠背椅,椅背朝前骑在上面,顺势往前一趴,又看了看椅背上的雕刻花纹,用手摩挲一下,说:鱼哥,你这椅子不赖呢。
张小鱼手里的电推子嗡嗡叫,像一只蜜蜂左右飞舞。张小鱼说:是呀,好着呢,还记得是大前年买的。你也知道吧?
看花人说:我咋不知道我知道呢?
张小鱼说:你不记得了吗?大前年冬天么,就像现在这个时候。咱几个还去南山坡打兔子。
看花人说:嗯,打兔子,这倒记得哩。你家的大黑狗也跟着去了。
张小鱼说:是呀,那是下了一场雪,下的老厚,天地间跟盖了一床厚棉被一样。山坡下的小路和都被雪盖平了,分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沟,咱几个一人拿一根长棍在地上捣着找路。俺的大黑狗倒是灵巧,上蹿下跳,比咱们跑的快。它是看见白茫茫一片,心里惊奇激动呢。
张小鱼手里的电推子依旧左右飞舞,他抬头看看窗外,仿佛看到了一片雪后的天地:那雪一尺深,兔子都迈不成腿,都钻到窝里了,有的在平整的雪地表面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爪子印儿,看着跟喝醉了一样,雪太深它们走不成呀,那爪子印儿一直通往兔子窝前面。
咱们顺着兔爪子印儿一会儿就逮住了三只兔子。也不容易呀,雪太深,不但兔子走不成,人也不好走,还得用棍儿找路。大黑狗倒不要紧,老是跑到人前面。要说不容易,也不是说路不好走,而是找到了兔子窝又不好逮住它,兔子窝太球深了,拿个铁耙子刨,也是可冻手呢。
不过刨一个兔子窝就出汗了,一点也不冷了。我这个衣服也厚。
张小鱼拍了拍上衣袖子,证明衣服很厚:我这衣服就是那次打兔子前几天买的。咱们打兔子时候我就穿的这件衣服。你忘了?
看花人说:这事儿没忘呀,啊,我刚才说的是你这个椅子好看,这花纹漂亮。不是说你这衣服……椅子,不是衣服。
哦!我以为你说的我身上穿的这衣服。 张小鱼手中的电推子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开始嗡嗡飞舞起来。但心中不自觉的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点落寞,一点寂寥。
之所以怅然若失,倒不是因为看花人说的椅子,张小鱼却当作衣服,并且把打兔子的往事回忆了一大圈。而是他又想起他家的大黑狗。大黑狗跟着他好几年了,后来在麦地里撒欢,吃着老鼠药毒死了。这一想,就难免有点伤感。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想起大黑狗,更多的是觉得这两年都再也没去打兔子了,生活少了一点儿意思。
没去打兔子,是因为整天忙着拿电推子嗡嗡飞舞。
嗡嗡嗡嗡,春夏秋冬……
还记得刚学理发的时候,张小鱼很有劲头,电推子嗡嗡响,听着就可得劲儿,像充满了力量的发动机。可是时间长了,就不是那回事了,感觉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了,变成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机器,它每天熟练的操控着电推子,却又没有一点得劲儿的感觉了。也不容易,张小鱼想起当初为了练习手的稳当,手脖上用绳子挂一块砖头,拿着剪刀剪纸丝儿。
只是,每天嗡嗡嗡嗡便成了日子的大部分。
只是,感觉一切之前觉得有趣的现在都变成生活的模样了。
附:看花人是我的朋友的笔名。我曾问他,看花人这个名字可有所指?
他说人之一生,犹如花草一季,花开花落,岁枯岁荣。时光永不止息,人生却又转瞬即逝。人之一生,悲欣交集。遇之慨然,感之悲戚。如风雨之后,花自飘零水自流。而今登高俯瞰,万物皆微小而渺远,如虫蚁,如落英,其喜怒哀乐,只是沧海一粟,于高处观,竟不足挂齿。世事流转,犹如庭前花开花落,皆是因果促成,你我都是看花人呢。
作者简介:
李鹏飞,笔名秋海,河南禹州人。毕业于四川大学油画专业,喜欢美术和文学。工作后仍舍不掉记录文字的爱好,愿用简单的文字,记录生活的所见所闻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