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砖头

  一车砖头  文/航坞樵夫

从六点半到现在，将近一个小时，试图做点什么，眼前始终有一堆砖头在晃动。看来，不说点什么，是没有办法再干其他事情了。
       下午，单位里从市场叫了一车砖块，将近四点钟的时候到厂的，司机兼装卸工就一个人，当然，他还是这辆汽车的主人。指定地点开始卸货，到六点二十分卸完码好，两百块一墩，三十墩，一共六千块，另外多了三十五块。我去点数的时候，看他一个人在路灯底下忙乎，真有点于心不忍，问他是不是需要一点东西充饥，开始他还有点犹豫，后来觉得我是真心的，连忙说好。于是，我赶紧回宿舍去拿了一点饼干和一瓶矿泉水，他连声说谢谢，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小半瓶。结账的时候，他说我是好人，这多出来的几十块就送我了（我当然知道这是顺水人情，哪怕我是恶人，他也不会收费的），还给我一张名片，说下次有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走的时候，还再三道谢。
       我曾问他，这一车砖块能挣到多少钱。他说三百多。早上三点多开车到砖厂排队，是不是需要自己装车没有问他，但从多出几十块来看，应该是自己装的。然后开车到固定的地点等待买主，再开车到买主指定的地点，自己卸货，等买主确认后收钱回家。除掉运输费用，可以挣到三百多块钱，这其中，包含了自己的工资，工作时间大概是早上三点到晚上七点，劳动强度是把十二吨的货物装、卸各一次（一块砖重约两公斤，六千块砖就是十二吨），还不包括开车跑路。
       想象一下，后半夜两点多，人家睡得正美的时候，他就要起床，如果是刚刚从事这个工作，他的妻子或许在他起床之后可能就一直睡不踏实，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如果他的动作够轻，或许妻子不会被吵醒。然后胡乱弄一点吃的，也许是泡饭，也许是方便面，也许带一点干粮，总之，不会很讲究，因为那样就需要更多的时间。然后到了砖厂，在等待的过程中有可能再眯一会。一旦轮到自己装货了，就是实打实的两个多小时，没有停顿，更没有闲工夫去对付其他不相干的任何事情。在市场等待买主的过程是相对轻松的，几个同行凑在一起，抽烟、闲聊，有几个还会打扑克，直到买主的出现。
       这三百多块钱（好算一点，就说四百块吧），放在他的家里，可以是全家两个月的水电费，也可以是孩子半个学期的学费，也可以买八十多公斤大米，一家三口可以吃一个多月，如果用来卖肉，可以买二十多斤，一个月吃不了那么多，如果花两天时间挣到的钱给全家人买一套新衣服，也可以打扮得像模像样了。是啊，劳动改善生活，只要勤劳，生活就有盼头。
       当然，如果这钱放在别人身上，也可以有其他很多种用法。比如，可以喝半斤白酒，这酒喝下去，如果当作营养被身体吸收了还好，如果胃里面承受不住，摸到洗手间使劲把它吐了，流到下水道，和别的污水也就没有任何区别。或许，擦干净嘴脸，跌跌撞撞回到酒桌边时，一边高喊“我没事”一边又倒腾一车砖头，这下可真要把这酒给气哭了。再比如，可以在麻将桌上，不要说赌，就是朋友之间玩玩，三四分钟，人家一把牌和了，就把这一车砖头装卸完了。再潇洒一点，还可以去唱歌。酒足饭饱，只要哪一位客人提议去吼几句，就会去歌厅唱KTV，当然，为了博取客人高兴，那种量贩式的地方是不会去的，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听一位领导说过：唱歌的时候旁边没有女人，就好比吃菜没有放盐。因此，唱歌是必须要有女人的。好吧，那就请女人吧，这个女人，在客人呆在歌厅的整个过程中，她会坐在旁边，帮客人喝酒（当然，这个酒是由请客的人买单的），会亲热地叫客人为“老公”，会款款深情的对唱情歌，如果遇到热情一点的，还会拥抱，还会亲脸。然后，在客人一行要离开歌厅的时候，请客的主人会挨个付费，每个女人装卸一车砖头（听说，现在早已涨价，因为不进歌厅好多年，行情早已不清楚了）。再要比作其他用途，哪怕想得出名堂，也想象不出行情了，胡编乱造的事咱可不干。
       不知那个做砖头生意的师傅，会想到哪些用途，如果他现在也和我一样在胡思乱想，明天早上，他还会和今天一样起床吗？或许，他懒得想这些，早已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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