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庭丨趣话俚俗
趣话俚俗
作者:张玉庭
A
俚俗是一种朴实的美,特通俗而且特传神。
比如,每当看到飘飞的雪花,总会想张打油的那首“打油诗”:“江山一笼统,井口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不妨细品其诗,正因为雪大,才有了“江山一笼统”这种大全景式的远景和三个特写镜头式的近景:井□成了“黑窟窿”,黄狗因落雪而成了白的,白狗则因浑身披雪而显得臃肿。此诗虽粗犷却准确,虽俚俗却传神,当然自有其独特的美学价值。
但也有极糟糕的雪诗,是一位医生写的:“昨夜北风寒,天公大吐痰,东方红日出,便是化痰丸。”细品其诗,虽则三句话不离本行,却分明“惨不忍睹”。试想:天公随地吐痰,这该是多么缺德!放眼看满地皆痰,又该是多么污秽!
自然,这说明俚俗必须是美的,如果不美,不但不能叫俚俗,怕是连庸俗也算不上了。
B
俚俗诗的作者,大多是极朴实的草根们,即老百姓。
如:大锅稀饭青菜汤,
夫妻相对泪汪汪,
捞出黄豆喂儿女,
捞出小米救爹娘,
最后两口捞月亮。
这是上个世纪三年困难时期的民歌,表达是一对农村夫妇面对灾年面对饥饿时的困顿与无奈。
如; 村里干部吃饱,
乡里干部吃好,
区里干部吃草,
县里干部吃屌。
这是批评干部队伍的吃喝风的,诗中的“草”是指名种药膳,屌指虎鞭、鹿鞭、牛鞭等补品,细品其诗,果然批得入木三分。
再如:
嘴里没有味,
下乡开个会,
嘴里没有油,
下乡碰个头。
这是批评某些干部巧立名目下基层大吃大喝的。
更难得是这样一首写干部下基层白吃白喝的诗:
吃了也白吃,
何必不白吃?
该吃不白吃,
落个白不吃。
怎么样?是不是极俚俗,写得极到位,极有份量?
C
有趣的是,细品俚俗诗,还能从中感受到作者的身份与内心世界。
如,旧时做鞋离不开楦头和麻绳,于是,有个鞋匠在过年时为自己贴了幅极俚俗的对联,联曰:“大楦头,小楦头,乒乒乓乓打出穷鬼去;粗麻绳,细麻绳,吱吱嘎嘎拉进财神来。”细品其联,果然明明白白,全是大实话,痛痛快快,读来极奔放极舒展。
再听听刘姥姥的:“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了个老母猪,不抬头。”
这是刘姥姥被逼“参与”大观园里的酒宴,不得不在酒宴上做的酒令,听听, 多俚俗!多痛快!
如此风格的诗,大观园里的小姐们能做得出来吗?
更精彩的是旧时的一位军人,他参观卧佛寺,见寺中的大佛安然睡卧,无忧无虑,立刻吟出一首极俚俗的小诗:
你倒睡得好,
一睡万事了
我若陪你睡,
江山谁来保?
听听!诗中全是保家卫国的豪情,军人的硬朗果敢与牺牲精神,表达得多么巧妙!
是的,俚俗可爱,俚俗可羡,俚俗同样登得大雅之堂!
文/张玉庭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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