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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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集上“寻宝”是每我五天就要重复一次的乐趣,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最多余的就是认真。简单直接是最受欢迎的,也是找寻快乐的根本。
我不会在地摊上找寻精致,粗陋简洁才是市集间摆在地上的大部分。至于那种精雕细琢的东西,还是去商场里会比较好一些。
每当我路过卖瓦货的摊子,总要低头找寻一番,不一定是为了买,而是猜度工匠做瓦货时的心情。
是疲于生计的无奈?还是在享受制作的过程。
看老板得闲,也会端起杯壶和老人家攀谈几句。诸如壶怎么样呀?杯好不好什么的。
老板话不多,对于好坏自己也不会找些不常用的辞藻来说明,只是笑呵呵的:“我的壶不漏水”、“我的杯子不漏水”、“我的······不漏水”······
不漏水就是好的,没毛病;壶本就是用来装酒泡茶的,壶嘴歪一点、壶把斜一些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祖传的手艺只是叫壶不要漏水,还能端正的摆在桌上;好看的事情交给有缘的那双眼睛就好了。
芸芸人流,能相遇并驻足拿起一把壶或一盏杯就是缘分;此刻壶本身的美与丑、歪与正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竟然看着它很顺眼,它应该摆在我的桌上。
我看杯子时发现它们大小、厚薄、形状各异,就问老板为什么会这样?
老板只是:“手工做的”、“天干火大、下雨火不行”。
足够了,这比起长篇论述有力多了。我手工做杯子,大小厚薄也只是凭感觉;釉色和当天的火势有关系,柴火干火就好、柴火被打湿了火就差一些,然后出窑的瓦货釉色也就随了天气,美也就自顾自了。
我没烧过窑,但能理解其中的些许道理,再细问也就如此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板也并不介绍自己的东西,只是自己发着呆。再问什么也就是之前回答的几句。
“我的壶不漏水”、“我的杯子不漏水”、“手工做的”、“天干火大、下雨火不行”。
摊上的物件都是实用品,而且不少是创了些新的,但除了少数几种之外都上了釉。问起原因,终于有了新的答案:“不上釉的吸水厉害,容易坏(包含装的东西会因为潮湿而发霉和瓦罐本身吃水太多而得脆弱不堪)。”
小城的四季糊涂,可雨季和旱季却清晰。绵长的雨季总是将空气变得湿漉漉的,在这里能保持干燥对于储存而言确实很重要。
对于怎么上釉,老板讲得也透彻——多刷一遍泥浆就好了。
“能不能帮我做一套不上釉的?”
“不行。”
“为什么?”
“不想做。”
好吧!还有什么比“我不想做”更有说服力呢?
这个在茶桌上是“公道杯”,可在炤台上确是油罐。
我惊喜的发现它也是歪的——看了许久又发现,这里的东西只要是有嘴有把的都是歪的;不仅歪,还歪得各有特色。
无釉的小罐子,你猜猜是做什么的?
茶杯?酒杯?也可以。不过真正的用途是喂鸟的鸟食杯,装在鸟笼里装鸟食的。
釉色不同的茶壶们各自将嘴歪朝一边,个性的扭着身体,悠闲的看着人群聚散。
是在等待,等待着情郎的到来。
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在肚子里灌油还是酱油、泡茶还是盛酒。也许要在这里等上许多年,也许会在今天就离开。
也不知道这些可爱的歪嘴壶还能在街面上撑多久,取泥的田地逐渐种上了楼房;这也意味着这些老泥将们将无泥可用,歪嘴也终将成为记忆里的东西。或许多年以后它们会出现在商场柜台里面,打着独立的灯光、躺在华丽的礼盒里面;旁边一张精致的纸张上正楷着“歪嘴壶”的来历······
原本一村子人靠做这样的歪嘴瓦货生活,如今却只剩两三家还在坚守着这份“祖业”。手艺人逐渐老去,难道手艺也随着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