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的悲剧

居家写字，室里清静，就打开手机听书。这一阵子听《红楼梦》。

播音的语言不缓不疾，听来很舒服。每集约二十多分钟，不知不觉觉把一百来多集的《红楼梦》听了一遍。

对于喜欢文学的人，《红楼梦》是本极熟悉的书。但是，凡经典常能百读不厌，每一次温习，都有一种深情的体味。

少时读红楼，只是看个热闹，人物往来复杂。后来，读书多了，感佩作者的叙事，人物的真切。再后来，竟读出红楼的美来，里面的一句话不多，一句话也不少，每个人，每件事都安排得如此妥贴。特别是随着年龄的渐长，一改往日讨厌林黛玉的作派，竟读出了她人性中真和美来，这时，全知道，红楼梦的魂也在这个女子身上。

中年读《红楼梦》，常常读出它的经国济世之学，诗词歌斌，人物往来，草木园林，应了书中的那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而这一次，听红楼，竟不断为文中的悲切所感动。

《红楼梦》完完全全是一出悲剧，无论是对贾府，还是人物的命运，都让人心酸落泪。金陵十二钗，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女子，但是，他们竟一个也没有落到好下场。而贾府，看起来热闹，也有王熙凤的苦苦支撑，但是，也顶不住抄家的命运。发生的一切，都将完完本本地消失，听红楼，常常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红楼梦》的开场是红尚道士的“好了歌”，一句“好即是了，了即是好”解脱了人生的五味。后来，也是以宝玉出家作结，真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真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该来的，终归要来，该去的，终归来去。

贾宝玉、林黛玉两人是为爱情而活的，他们心心相惜，情投意和，而又郎才女貌，两小无猜，他们两人的结合该地天造地设的一双。但是，无奈他们生活在尘世间。何为尘世？四处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东西，弄不清你我，混沌沌的一片，这样的世间也见不得干净，他们污浊下流之人，哪里会懂得“你的心”“我的心”。于是，逼死了林丫头，逼疯了贾宝玉。世间不是天堂，凡事都要变通，一对真性情的好儿女，哪里会有好下场？

贾宝玉、林黛玉爱情的悲剧，其实也意味着人生的悲剧！凡真性情都不能容了愿，凡干净的皆被污染，这个世道是难以清净的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命运之下，一切男男女女的命运皆在这个规律之中，宁国府中“只有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而贾府中两面三刀的王熙凤，刚烈而难容的睛雯，为老不尊的贾赦，花花公子的薛呆子……要么是脏得看不清面容，要么是不断向干净者身上泼污水。贾府时有四个好女儿，元春省亲时流泪不止；迎春被嫁，只为五千两钱，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惜春倒好，消发入佛了；而史丫头，也不是好命，也不能落个好下场。

如果“社会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总合”，在这个人与人之间，还会有什么情趣呢？

说完了人物，我们再看世事。

小说的主要生活场景是贾家，宁国府和荣国府的豪华排场自“林黛玉进贾府”一节中都可看个大概，秦可卿葬礼，元春省亲等场面更是可以看出贾府的尊荣。两个世袭官员，贾政勤于读书治学，贾母善于经营，按理，这个家业应该兴旺起来。但是，世事哪里有个理？书中也说道“大有大的难处”，正是因为大，容易骄横放纵，不思进取，而世间的事，不进则退，胜极则衰，都是丝毫不爽的事理，贾府也难以例外。贾府的败落既有主观的原因，儿孙不善治家，生活不检点，也有客观的原因，甚至生活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生活很多无常。

再好的、再大的家境，又能什么样呢？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每个家庭都是一个剧情丰富的故事，而生活中的我们都是剧中人，无论是我们个人，还是我们生活的环境，若认真说起来，都是一场悲剧；若混沌地过一场，也少了人生的许多味道。

哎，人生到底是说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