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乡的过油菜

昨天，邻居送来'过油菜'，我才意识到2021年的春节快要到了。看着这金黄的、飘着油香的'过油菜'，我的思绪不禁飘向儿时在农村老家过春节时的情景。

进城生活了几十年，吃惯了外面的珍馐佳肴，对'过油菜'似乎已经淡忘，过年也不再准备'过油菜'。但一回到乡下老家，依旧被故乡那些传统的味道所吸引。

我的家乡是孔孟诞生地，这里诞生了孔子、孟子两大圣人，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素有孔孟桑梓之地、文明礼仪之邦的美誉。过年，自然少不了热闹，少不了传统文化的传承，老百姓开门七件事：'菜米油盐酱醋茶'，美食自然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说起过年的美食，家乡的'过油菜'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农历腊月二十三，人们纷纷起个大早，因为这天是'过油'的日子，为什么非得这天准备'过油菜'呢？因为这天也是打发'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俗话说：'腊月二十三，打发灶王爷升天'，这天为灶王爷准备好'过油菜'，就是为了堵住灶王爷的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哩，老百姓居家过日子，有个三长两短，照顾不周全的地方，就希望灶王爷能'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祈愿新的一年，能够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这天一大早，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起来。男主人劈柴生火，女主人准备食材。食材一般是白面、胡萝卜、红萝卜、藕、鱼、猪肉、花生米、土豆等。父亲将萝卜、猪肉、鱼等食材从地窖里取出来，母亲开始清洗、剁成馅，加入油、酱油、盐等佐料调成备用，然后和面，将萝卜馅料加入到和好的面里，父亲此时已将油锅烧好，母亲便用手从面盆里将掺有萝卜馅料的面糊捞出，用拇指和食指并拢成团状，手中的面糊顺势变成一个个面球滚落到沸腾的油锅里，母亲用铁笊篱翻滚着面团，直到变成金黄色，捞出，刚才还是面糊糊，经过母亲的巧手瞬间成了一个个焦脆鲜香的'炸丸子'，然后放在早已备好的柳条筐子里。

刚出锅的'过油菜'，味道和口感最好，外焦内酥，脆内爽口，冒着热气，放入嘴里，微微发烫，但烫得舒服，令人口舌生香，欲罢不能。

那时候的'过油菜'，一般人家只有炸萝卜丸子和炸酥肉两种，只有富裕的人家才炸藕合、甚至炸整鱼等。炸整鱼相对来说较为简单，只需将鱼除去内脏、洗净腌制，挂上面糊，放入油锅、面糊发黄后捞出即可。炸藕合是我的最爱，但制作起来，更复杂一些，将藕切成相连的两片，中间包上肉馅，外边涂抹上面糊，然后放入油锅里'过油'，只等面糊金黄时，捞出，沥干油渍，放入柳条筐篮里，挂在高处，防止馋嘴的小孩子偷吃，等除夕夜上贡和来年招待宾客所用。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就连'过油菜'这种普通的食物，人们也舍不得放开肚皮去吃。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我八岁那年，春节前夕去邻村走亲戚，正赶上亲戚家'过油'，亲戚热情招待了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快刚刚炸好的酥肉给我吃，并悄悄地嘱咐道：'拿到外面去吃，不要让你表弟知道了。'那时的我懵懵懂懂地，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表弟知道？但还是顺从地悄悄溜出亲戚的家门，正当我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来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孩，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过油菜'，瞬间一溜烟地消失了。即将到嘴的美味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跑了'，我委屈地只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不敢告诉亲戚。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不告诉表弟的原因，仅仅因为食物短缺，我吃了就没有表弟的了。我想，那个抢我'过油菜'的男孩，当时也许很久没吃到如此好的美味了吧？

现如今，物资极大地丰富了，人们再也不用过那种凭各种'票证'才能购物的生活了，有了想吃啥就吃啥的富足感和满足感，'过油菜'在人们的眼里也不再是最好的'美味'了，但无论生活多么富裕，家乡的'过油菜'，无疑还是每个春节家乡人必备的食材，那种制作'过油菜'的仪式感，无疑是年味最浓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