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期，我们读过很多鲁迅的文章，有一篇这么写：“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上面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这一段多么有温度的文字呀！这叫文采，我们似乎可以看到鲁迅站在自己的后园里缓慢转移目光、逐一审视两株枣树，再抬头望天，嘴里念念叨叨自言自语。如果把它改成“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枣树”或者直接说“我的后园有两株枣树”这样的一个句子。那么就没有了感情，只留冷冰冰的物理环境，虽然可以把所见表达清楚，但心里总是不爽，毕竟遗憾。我们看病，如果眼里只有疾病没有人，那么开出去的方剂必然也是冰凉的，或许可以治好病，但治不好人，也是遗憾。如果我们在处方时及时投入感情，给处方加点“佐料”，病愈人愈，三赢，这才是极好的。
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第五03【与才叔死磕《金匮要略》19】
味酸则伤筋，筋伤则缓，名曰泄。咸则伤骨，骨伤则痿，名曰枯。枯泄相搏，名曰断泄。荣气不通，卫不独行，荣卫俱微，三焦无所御，四属断绝，身体羸瘦，独足肿大，黄汗出，胫冷。假令发热，便为历节也。
按套路我们先翻译一下：偏爱吃酸性食物会伤害到肉筋，肉筋受到伤害就没力量约束骨骼肌肉，肌肉就变得弛缓，走路不方便，这叫作泄；偏爱吃咸味食物会伤害到骨头，骨头受到伤害肌肉就痿软无力，这种病叫作枯。筋缓与骨痿一起出现在一个病人身上，叫作断泄。营气不通，那么卫气运行必然受到影响，营卫都虚弱，三焦功能下降，不能够统御气机运行输送精气，四肢营养不足，皮、肉、脂、髓逐渐萎缩，身体极度消瘦，唯独两脚肿大，出黄汗，小腿发凉，如果合并发热，那是历节病。我们讲饮食五味饮食五味，就是饮食可以被划分成五种味道，就是五味即酸、苦、甘、辛、咸五种味道，这五种味道还对应五脏。那么，饮食五味能够养人，但是，如果太过或者不及，就会伤人。那么，古人发现，酸味入肝，过酸伤肝，肝主筋，肝受损伤肉筋就弛缓不能收摄，这种情况作者把它叫做泄；咸入肾，太咸伤肾，肾主骨，肾受损伤那么骨髓枯竭而痿弱无力，这叫做枯。总而言之，吃得太酸、太咸都不好，时间久了势必损伤肝肾，肝肾同时受损，筋骨一起遭殃，作者说“枯泄相搏”，这叫做断泄，大概是肝肾同时损伤、精、气、血都虚，肌体来源断绝的意思。肝为藏血之脏，肾为先天之母，肝肾俱虚，气血肯定衰弱。荣卫气血俱虚那么三焦功能下降，因此不能通调水道，输送精气，那么四肢不能正常禀气于三焦，所以身体日渐羸瘦。此时，中焦阳气不足，运化无力，那么湿浊下注，所以两脚肿大。水湿郁蒸可能表现为出黄汗，阳气无力下达会造成小腿冰凉。如果水湿郁热，湿热外发，就会发热。这里要区分黄汗病和历节病，如果小腿不冷，发热，关节疼痛，即使有黄汗，亦仅在关节疼痛处，这到底还是历节病，不是黄汗病；如果小腿冰凉，浑身出黄汗，但没有明显关节疼痛，可以有胸部闷痛，一般不发热，这种是黄汗病。
病历节不可屈伸，疼痛，乌头汤主之。
乌头汤方 治脚气疼痛，不可屈伸。
麻黄、芍药、黄芪、甘草（炙）各三两，川乌五枚，（㕮咀，以蜜二升，煎取一升，即出乌头）
上五味，㕮咀四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内蜜煎中更煎之，服七合，不知，尽服之。
这一段意思是：历节病人，表现为关节疼痛剧烈，不能随意屈伸的，用乌头汤治疗。乌头汤这张方剂还能治疗脚气疼痛，不可屈伸。乌头汤由麻黄、芍药、黄芪、炙甘草各三两，川乌五枚组成（川乌嚼碎后，用蜜二升去煎，煎取一升，去掉乌头）。以上这五味药，把前四味再嚼碎，用水三升，煮取汁一升，去药渣，放入蜜煎乌头汁中，再煎煮，先服七合，如果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就全部喝掉。这段条文很简单，就是讲患历节这个病，如果疼痛而且关节不能屈伸，要用乌头汤。是不是所有的疼痛不可屈伸的病都能用？不是这样的。要方证相对，不仅临床表现一致，而且病因发病机制相符才能使用。也就是“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方中重用辛热性猛之制川乌为君药，不用草乌头，它毒性太大，起效量与中毒量分不开，川乌散寒除湿，温经止痛；臣药配与辛温的麻黄，祛风散寒，发汗宣痹；白芍、甘草酸甘化阴以缓急止痛；这三者辛酸并用，寒热相伍、一散一收，驱邪而不伤正。黄芪益气固表，防止麻黄过于发散；炙甘草既能助黄芪益气，又能缓解川乌毒性。整张方剂有攻有补，有散有收，寒热并用，使驱邪而不伤正。起到温经散寒，祛湿止痛的作用。乌头汤与桂枝芍药知母汤都治疗历节病，虽然都治疗疼痛，但其特点却不一样：桂枝芍药知母汤主治历节疼痛常游走不定，并局部常伴有灼热感或皮肤发红；这种疼痛遇寒加重，得热也不舒服，是一个矛盾的现象，或者是得凉稍舒、遇热加重。乌头汤主治历节疼痛常表现为冷痛，且痛处多固定，得热就会缓解，病变局部一定不红不热。乌头汤，即治疗寒湿历节病，又治疗寒湿下注，阳气不得温通，经脉寒湿阻滞之脚气，虽病不同，但病理上都是因为寒湿阻滞所致，所以都用乌头汤。脚气留着下面一起讲。同理可得，凡寒湿所致的其它疾病也可以用乌头汤。即异病同治。本方辛温大热，使用时必需注意辨明寒热，不可大意。辨证要点：须见面色苍白，手足厥冷，肢体沉重酸麻，关节活动不利，舌淡苔白，脉沉细或沉迟无力，确属寒湿者才可以放胆使用。有文献提出应用本方治疗寒湿历节病，用生姜替代蜂蜜更好。文献认为：川乌与生姜同用，生姜不仅可监制川乌毒性，而且能够提高疗效。生姜量要大于川乌，通常1.5：1。川乌有毒，要和生姜用凉水同煎，一次性加足够的水，中途不加生水，若中途水干，要加开水，不能加冷水。煎煮时间，以水滚开开始计时，中途不要停火，2小时后再加入其他的药。文献报道认为川乌中毒量与使用剂量之大小不成正比，不论处方剂量大小都要久煎，也就是说用1克的乌头和用50克的乌头煎煮方法一模一样，附子也是这种煎煮方法。部分患者吃乌头汤之后出现咽干、口干的情况，可以酌情配伍生地、知母。
矾石汤，治脚气冲心。
矾石二两
上一味，以浆水一斗五升，煎三五沸，浸脚，良。
矾石汤治疗脚气冲心。用矾石二两。加水一斗五升，煎三五沸，取药汁熏脚泡脚，疗效良好。脚气病，这里的脚气病可不是臭气冲天的脚臭，也不是什么真菌感染的脚癣，而是一种会损害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的非常严重的一种病。据史料记载，1882年日本打朝鲜，清政府调动北洋水师支援朝鲜。小日本听到中国人来啦，大量的日本士兵出现神经错乱，抽风。据日本《海阳杂记》书里描述：“仅仅经过一个多月，出动的各舰上便出现了占三分之一至一半的病患者。几乎所有的军舰都陷入无法战斗甚至航行的危难状态，各舰舰长为了隐匿这一事态而煞费苦心。”这种怪病，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脚气病。后来日本军医高木兼宽，踏出了科学研究脚气病的第一步。他认为脚气病的真正病因是食物中蛋白质过少，碳水化合物过多。他还通过了对照研究得出结论。今天，我们早已知道，脚气病并不是因为缺乏蛋白质。但小高毕竟发现了通往脚气病的一条门缝儿，通过门缝窥见了脚气病 一斑。在中国，古人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治疗脚气病的方法。孙思邈在《千金翼方》写道：“治脚气常作：谷白皮(谷糠)粥，防之法即不发方。”这些经验能预防脚气病，但是不能解释引起脚气病的原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终于，有一位荷兰军医叫艾克曼，他从养鸡场发现了端倪，如果养鸡场用军队吃剩下的精米喂鸡，鸡就更多的出现脚气病，而其他鸡场用带着米糠的糙米喂鸡，鸡就没有症状。后来他通过实验得出结论：“米糠中肯定有某种神秘的物质，能治疗这种细菌造成的脚气病。”很显然，这是受到当时欧洲主流医学界都认为的细菌致病学说的影响。艾克曼的接班人年青的格林斯反复分析验证了艾克曼的实验结果，提出脚气病的发生很可能是因为食物中“缺少了中枢神经系统新陈代谢所必需的物质”。艾克曼终于推开了认识脚气病的大门，窥见了蒙着面纱的脚气病，艾克曼坚持他的研究，通过思考和交流，开阔眼界，逐渐放弃了细菌治病学说执念，把脚气病的致病病因锁定在米糠中。1906 年，他和格林斯合作发表了一篇永垂医学史的论文。论文指出米糠中有一种抗多发性神经炎因子，人或者动物缺乏时会引起营养性多发性神经炎。脚气病从此开始被看作是一种营养缺乏症。1926年，荷兰科学家简森和多纳斯从米糠中提取到抗脚气病的因子，并命名为硫胺素。因为硫胺素是第一个被发现的（维生素），于是抗脚气病的硫胺素被正式命名为维生素B1。1933年，人工合成维生素B1 取得成功。维生素B1在人体能量代谢中占有重要地位。它参与“糖代谢和能量转化”中的多种化学反应，对脑神经的传递有重要作用，能保持神经传导、心血管、消化等系统和皮肤的正常功能，并对神经组织和精神状态有良好的影响，也称为“精神性维生素”，有保护皮肤、维持神经正常活动等作用，缺少它会得脚气病、神经性皮炎等。维生素B1还能抑制胆碱酯酶对乙酰胆碱的水解作用，缺乏维生素B1时乙酰胆碱会大量破坏，从而使神经传导障碍，尤其影响支配胃肠道、多种腺体和大脑神经等处的神经传导，造成胃肠蠕动缓慢、腹胀、消化腺分泌减少、食欲不振和消化不良等障碍。维生素B1缺乏时，可引起 多发性神经炎症，特别是脚气病。表现为周围神经末梢有发 炎和退化现象，心脏扩大、循环失调，并伴有四肢麻木、肌 肉萎缩、心力衰竭和下肢水肿等症状，有的表现为全身倦怠，肢端知觉异常，心悸，腹胀、腹泻或便秘等症状。治疗脚气病应在日常饮食中注意补充维生素B1，粮食不要过于精细。维生素B1主要存在于种子外皮及胚芽中，米糠、麦麸、谷类、豆类、瘦肉、蛋黄、牛奶和动物内脏中，还有番茄、橘子、香蕉、葡萄和梨，白菜、芹菜和莴笋，坚果，我们的中药防风、车前子也富含维生素B1。矾石汤泡脚治疗脚气冲心，这个脚气冲心，就是脚气病见到胸闷心悸、气喘、呕吐等表现。一般认为这是由心阳不振，脾肾两虚造成的，脾虚水湿不运，肾虚气化无力，湿浊内盛，上冲于心造成的。治疗通过用矾石汤泡脚，燥湿降浊来达到治疗脚气冲心的目的。最后提出一个思考题，《金匮要略》书中说提到的“脚气”到底是不是今天的脚气病呢？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感谢大家收听。如果您觉得才叔的读书分享有帮助，请点击下面“分享”、“赞”和“在看”。感谢关注经方才叔，下期更加精彩，谢谢大家，再会。
